第69章
这顿酒委实喝得有点多。
梁潇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她自己的床上醒过来，身旁只有一个白白嫩嫩的梁子阅眼巴巴看着她。
梁潇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来,问身边的梁子阅：
“阅阅，现在几点啦？”
见到梁潇终于醒过来,梁子阅忙不迭跑到窗边去将厚厚的遮光窗帘拉开。一时间天光大亮,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子里来,甚为晃眼。
此时此刻,梁潇只觉得有些头痛，并且，好像还断片了。
只记得昨天自己好像看到了霍成泽，还是趁着酒劲儿去隔壁找了他。
她现在整个头脑都是混乱的，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下意识就问一旁的梁子阅：
“阅阅,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记得昨晚,402的门开了，里面那个神秘的邻居长得和霍成泽一模一样。那个画面好真实。
梁子阅闻言,顿了一下，才答道：
“叔叔送你回来的。”
叔叔。
果然。
梁潇深吸了一口气，忽地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好就急急一路跑出去,去敲402的门。
“咚咚咚……”
没有回音。
“咚咚咚……”
还是没有回音。
这回不仅对方干脆连敲墙回应也没有了。
梁潇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艰难地扬声说：
“霍成泽,你最好现在给我开门,不然、不然我……”
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更咽住。
她好像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也不该威胁他。
梁子阅跟在梁潇的身后出来，见状伸手拉拉她的衣角，小声说：
“潇潇，你别急。”
看到梁子阅，梁潇突然想起一件别的事情来，不禁问道：
“你在机场见过爸爸的，记得他的样子对不对？”
“所以，梁子阅，为什么要帮着他骗我？”
“……对不起潇潇。”
梁潇稍稍仰头，努力让自己的泪水不落出来。然后指着402的房门说道：
“我说不动他，来，你让他开门，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人。”
看着梁潇现在情绪有些失控的样子，梁子阅不知所措，只能小声说出他的所见所闻：
“昨天晚上叔叔送你回来之后，我看见他收拾行李箱好像要出去。”
“行李箱？”
是要从这里搬走了么？就因为她知道了他的存在？
梁潇又一路跑回401，去找自己的手机。
利落地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号码，尽管她换了无数个号码，连自己的号码也记不清，可是霍成泽的号码像是印在她的脑海里，不用刻意去想也输入的出来。
电话拨出去，听筒里很快就传出来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真的走了？
梁潇挂掉电话，无意识地翻自己的通讯录。她和霍成泽的共同好友少之又少，能让她打听一下他情况的就更少了。最后，目光落在蒋宇的电话上。
斟酌良久，梁潇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这一回倒是有人接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一开口就是讶然：
“潇潇？”
梁潇顿了顿，才有些为难地开口：
“宇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就是想问一下……”
她说到一半，突然不好意思再说出去。
毕竟之前利用蒋宇接近霍成泽的是她，接近了之后又在婚礼上消失的也是她。
蒋宇毕竟是霍成泽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麻烦人家。
电话另一头的人却很快就将她的话接下来：
“是想问阿泽的事吧。”
“……呃，对。”
“他去找你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昨天霍家出事了。”
蒋宇轻叹了一声，
“他们家老太太病危，霍叔给阿泽打电话，让他不管在哪马上回家去。”
梁潇没想到蒋宇这么快就把她想问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不禁愣了一愣，然后才万分感激道：
“宇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之前骗了你，对不起，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
“行了。”
蒋宇忙给她打断，
“你就别说这些客气的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了，跟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
“没想到阿泽最后真的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潇潇啊，很多事情如果你想明白了，就赶快去做吧，不要等到时过境迁了再后悔。”
“你们两个这一路走过来，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要唏嘘了，不容易啊。”
……
挂掉蒋宇的电话以后，梁潇把自己关进自己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五年前租的时候，琼斯太太说是上一个租客装修过的。那位租客是个热爱生活的年轻姑娘，整个房间被漆成浅粉色，屋子里的窗帘、吊灯、书桌、柜子、小盆栽……处处都是精心装点过的结果。
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梁潇觉得生无可恋，几次想要轻生。与这间房子明媚的朝气格格不入。
可是后来，她就越来越喜欢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带给她一种简单的生活气息，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个死人。
不过，现在就要告别了。
以后，她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今天梁潇自从起了床就水米未进，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外面的张姨和梁子阅都很担心，不过他们谁也没敢打扰梁潇。
一直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分，梁潇的房门才终于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她看了看各自一脸忧色的张姨和梁子阅，咬了咬下唇，才下了决心似的，说道：
“姨，阅阅，收拾东西，我们走了。”
“走？”
张姨和梁子阅异口同声，
“去哪啊？”
“回国。”
这一次，梁潇的眼神坚定，
“确切地说，是回江城。”
她想通了。
一辈子那样长，总不能因为要避着一个人，就干脆不回那整座城了。
江城是她的家，就算此后半生她和霍成泽还是不会有任何结果，她还是可以留在江城，带着阅阅，平淡生活。
对。
平淡生活。
年纪小的时候总会羡慕偶像剧里、言情小说里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长大了，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以后，才突然发现，原来平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
“四月清和雨乍晴”。
人间四月天格外清新明朗。
从德国回到江城以后，一连休息了四五天，梁潇才缓过舟车劳顿的劲儿来。
堪堪有了些精神。
不过这几天梁潇虽然都在家里歇着，却也稍微从别处打听了些霍家的消息，知道老太太的病情暂且缓住了，才稍稍放心。
或许真是应了古人说的那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当时在柏林，知道霍成泽就住在隔壁的时候，梁潇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跟他见面。可是现在回了国，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她却又不敢去了。
阅阅从刚回来的第二天就吵着闹着要去幼儿园，梁潇拗不过他，就干脆送他回了原来的幼儿园。
不过，这趟回来倒是有一个好处。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送儿子去上学，带他去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
这天梁潇终于休息好了，身体不像前几天那么疲乏，特意跟梁子阅的幼儿园老师请过假，今天要带小家伙出去。
出门前，梁子阅还不明所以地问梁潇：
“潇潇，我们今天是要去哪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梁潇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替他带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衬得小家伙又酷又奶。
昨天一场春雨过后，出门的时候让人觉得空气无比清新。
他们没再回之前租的那套公寓去，干脆换到北城区，另外租了一套。
这里离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也很近。
梁潇领着梁子阅打了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后，梁子阅抬眼看着目的地门口大大的牌子，小声念出来：
“江北墓园。”
小家伙遇到了不懂的词汇，下意识去问梁潇：
“潇潇，这是什么地方呀？墓园是什么意思？”
春日的风不疾不徐，打在身上还是有丝丝冷意。
梁潇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风衣，低头轻声跟梁子阅解释：
“墓园就是去世的人住的地方。”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给两位亲人送花。”
梁潇指了指梁子阅抱在怀里的那一束花，说道，
“要好好拿着哦。”
梁子阅很乖，像是个小男子汉，什么事情都不会麻烦梁潇。就像现在，被梁潇领着一路上台阶往山上走，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喊累。
母子二人终于停在万千墓碑中的一块前。
碑上刻着一行字——
“慈父梁毅之墓”。
梁潇看着碑上那张定格的相片，眼含热泪，终是轻轻笑了笑：
“爸，我带着阅阅来看你了。”
这张相片梁子阅见过，潇潇跟他说过的，这是外公。
所以小家伙现在也很乖巧地将手里抱着的一束花放在墓碑前，也跟着梁潇跪在地上，小声说：
“外公，阅阅来看你了。”
梁潇闻言，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夸赞道：
“阅阅真乖。”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又转向墓碑的方向，轻声呢喃似的：
“爸，对不起，这几年一直都没来看过您，也是第一次带阅阅过来。您可能还不知道，阅阅，是我和霍成泽的孩子，很聪明很可爱的，您如果还在，一定会喜欢他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更咽住，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抹泪。
好久，才接着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各方面都好，您以前常说我吃得少，我现在能吃能睡的。”
“爸，您不用为我担心了。我真的过得很好的，只是……只是看到别人可以孝顺父母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羡慕。”
梁潇说到这里，终于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泪水就这么汩汩地流出来，她也顾不上擦。
一旁的梁子阅手足无措，只能从梁潇的包里掏出纸巾来递给她，小声安慰着：
“潇潇，别哭了。看到你哭了，外公也会难过的。”
“阅阅，”
梁潇忍不住伸出双手，带着哭腔，
“来抱抱。”
……
梁潇又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跪的膝盖都有些疼，才依依不舍地拉着梁子阅站起身来。
走出这里，接着往山的更上面走。
他们今天要看的另一位亲人，住在山顶。
梁子阅的体力比梁潇还要好，一路上山连一个累字也没喊过。倒是梁潇，走到山顶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们很快就走到一座墓碑前。
这里所有的墓碑都是一样的，只有刻的字和上面的相片不同。
这块碑上的相片里，是一位端庄美丽的贵妇人。
这位梁子阅以前连照片也没见过，此时便懵懵地看着梁潇。
梁潇拉着小家伙在墓碑前跪下来。又将手里的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这才低声开口：
“宋姨。不知道这样喊，会不会有些唐突。我今天，带着小孩子来看您了。”
她说完，才转向梁子阅，解释道：
“阅阅，这是你的奶奶。”
“奶奶？”
小家伙这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奶奶，不禁问，
“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吗？”
“是。”
然后就听梁子阅嫩生生说：
“奶奶，阅阅来看您了。”
梁潇沉默良久，不是没有话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好久，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
“过去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爸爸已经认罪伏法，不在人世了。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觍颜来替他给您道歉，宋姨，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便弯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刚刚扶着一位花甲老人走上来，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相隔并不远，就连她说的话，也尽数被他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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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潇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她自己的床上醒过来，身旁只有一个白白嫩嫩的梁子阅眼巴巴看着她。
梁潇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来,问身边的梁子阅：
“阅阅，现在几点啦？”
见到梁潇终于醒过来,梁子阅忙不迭跑到窗边去将厚厚的遮光窗帘拉开。一时间天光大亮,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子里来,甚为晃眼。
此时此刻,梁潇只觉得有些头痛，并且，好像还断片了。
只记得昨天自己好像看到了霍成泽，还是趁着酒劲儿去隔壁找了他。
她现在整个头脑都是混乱的，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下意识就问一旁的梁子阅：
“阅阅,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记得昨晚,402的门开了，里面那个神秘的邻居长得和霍成泽一模一样。那个画面好真实。
梁子阅闻言,顿了一下，才答道：
“叔叔送你回来的。”
叔叔。
果然。
梁潇深吸了一口气，忽地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好就急急一路跑出去,去敲402的门。
“咚咚咚……”
没有回音。
“咚咚咚……”
还是没有回音。
这回不仅对方干脆连敲墙回应也没有了。
梁潇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艰难地扬声说：
“霍成泽,你最好现在给我开门,不然、不然我……”
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更咽住。
她好像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也不该威胁他。
梁子阅跟在梁潇的身后出来，见状伸手拉拉她的衣角，小声说：
“潇潇，你别急。”
看到梁子阅，梁潇突然想起一件别的事情来，不禁问道：
“你在机场见过爸爸的，记得他的样子对不对？”
“所以，梁子阅，为什么要帮着他骗我？”
“……对不起潇潇。”
梁潇稍稍仰头，努力让自己的泪水不落出来。然后指着402的房门说道：
“我说不动他，来，你让他开门，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人。”
看着梁潇现在情绪有些失控的样子，梁子阅不知所措，只能小声说出他的所见所闻：
“昨天晚上叔叔送你回来之后，我看见他收拾行李箱好像要出去。”
“行李箱？”
是要从这里搬走了么？就因为她知道了他的存在？
梁潇又一路跑回401，去找自己的手机。
利落地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号码，尽管她换了无数个号码，连自己的号码也记不清，可是霍成泽的号码像是印在她的脑海里，不用刻意去想也输入的出来。
电话拨出去，听筒里很快就传出来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真的走了？
梁潇挂掉电话，无意识地翻自己的通讯录。她和霍成泽的共同好友少之又少，能让她打听一下他情况的就更少了。最后，目光落在蒋宇的电话上。
斟酌良久，梁潇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这一回倒是有人接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一开口就是讶然：
“潇潇？”
梁潇顿了顿，才有些为难地开口：
“宇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就是想问一下……”
她说到一半，突然不好意思再说出去。
毕竟之前利用蒋宇接近霍成泽的是她，接近了之后又在婚礼上消失的也是她。
蒋宇毕竟是霍成泽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麻烦人家。
电话另一头的人却很快就将她的话接下来：
“是想问阿泽的事吧。”
“……呃，对。”
“他去找你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昨天霍家出事了。”
蒋宇轻叹了一声，
“他们家老太太病危，霍叔给阿泽打电话，让他不管在哪马上回家去。”
梁潇没想到蒋宇这么快就把她想问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不禁愣了一愣，然后才万分感激道：
“宇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之前骗了你，对不起，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
“行了。”
蒋宇忙给她打断，
“你就别说这些客气的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了，跟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
“没想到阿泽最后真的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潇潇啊，很多事情如果你想明白了，就赶快去做吧，不要等到时过境迁了再后悔。”
“你们两个这一路走过来，连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要唏嘘了，不容易啊。”
……
挂掉蒋宇的电话以后，梁潇把自己关进自己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五年前租的时候，琼斯太太说是上一个租客装修过的。那位租客是个热爱生活的年轻姑娘，整个房间被漆成浅粉色，屋子里的窗帘、吊灯、书桌、柜子、小盆栽……处处都是精心装点过的结果。
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梁潇觉得生无可恋，几次想要轻生。与这间房子明媚的朝气格格不入。
可是后来，她就越来越喜欢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带给她一种简单的生活气息，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个死人。
不过，现在就要告别了。
以后，她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今天梁潇自从起了床就水米未进，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外面的张姨和梁子阅都很担心，不过他们谁也没敢打扰梁潇。
一直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分，梁潇的房门才终于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她看了看各自一脸忧色的张姨和梁子阅，咬了咬下唇，才下了决心似的，说道：
“姨，阅阅，收拾东西，我们走了。”
“走？”
张姨和梁子阅异口同声，
“去哪啊？”
“回国。”
这一次，梁潇的眼神坚定，
“确切地说，是回江城。”
她想通了。
一辈子那样长，总不能因为要避着一个人，就干脆不回那整座城了。
江城是她的家，就算此后半生她和霍成泽还是不会有任何结果，她还是可以留在江城，带着阅阅，平淡生活。
对。
平淡生活。
年纪小的时候总会羡慕偶像剧里、言情小说里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长大了，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以后，才突然发现，原来平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
“四月清和雨乍晴”。
人间四月天格外清新明朗。
从德国回到江城以后，一连休息了四五天，梁潇才缓过舟车劳顿的劲儿来。
堪堪有了些精神。
不过这几天梁潇虽然都在家里歇着，却也稍微从别处打听了些霍家的消息，知道老太太的病情暂且缓住了，才稍稍放心。
或许真是应了古人说的那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当时在柏林，知道霍成泽就住在隔壁的时候，梁潇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跟他见面。可是现在回了国，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她却又不敢去了。
阅阅从刚回来的第二天就吵着闹着要去幼儿园，梁潇拗不过他，就干脆送他回了原来的幼儿园。
不过，这趟回来倒是有一个好处。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送儿子去上学，带他去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
这天梁潇终于休息好了，身体不像前几天那么疲乏，特意跟梁子阅的幼儿园老师请过假，今天要带小家伙出去。
出门前，梁子阅还不明所以地问梁潇：
“潇潇，我们今天是要去哪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梁潇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替他带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衬得小家伙又酷又奶。
昨天一场春雨过后，出门的时候让人觉得空气无比清新。
他们没再回之前租的那套公寓去，干脆换到北城区，另外租了一套。
这里离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也很近。
梁潇领着梁子阅打了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后，梁子阅抬眼看着目的地门口大大的牌子，小声念出来：
“江北墓园。”
小家伙遇到了不懂的词汇，下意识去问梁潇：
“潇潇，这是什么地方呀？墓园是什么意思？”
春日的风不疾不徐，打在身上还是有丝丝冷意。
梁潇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风衣，低头轻声跟梁子阅解释：
“墓园就是去世的人住的地方。”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给两位亲人送花。”
梁潇指了指梁子阅抱在怀里的那一束花，说道，
“要好好拿着哦。”
梁子阅很乖，像是个小男子汉，什么事情都不会麻烦梁潇。就像现在，被梁潇领着一路上台阶往山上走，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喊累。
母子二人终于停在万千墓碑中的一块前。
碑上刻着一行字——
“慈父梁毅之墓”。
梁潇看着碑上那张定格的相片，眼含热泪，终是轻轻笑了笑：
“爸，我带着阅阅来看你了。”
这张相片梁子阅见过，潇潇跟他说过的，这是外公。
所以小家伙现在也很乖巧地将手里抱着的一束花放在墓碑前，也跟着梁潇跪在地上，小声说：
“外公，阅阅来看你了。”
梁潇闻言，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夸赞道：
“阅阅真乖。”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又转向墓碑的方向，轻声呢喃似的：
“爸，对不起，这几年一直都没来看过您，也是第一次带阅阅过来。您可能还不知道，阅阅，是我和霍成泽的孩子，很聪明很可爱的，您如果还在，一定会喜欢他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更咽住，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抹泪。
好久，才接着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各方面都好，您以前常说我吃得少，我现在能吃能睡的。”
“爸，您不用为我担心了。我真的过得很好的，只是……只是看到别人可以孝顺父母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羡慕。”
梁潇说到这里，终于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泪水就这么汩汩地流出来，她也顾不上擦。
一旁的梁子阅手足无措，只能从梁潇的包里掏出纸巾来递给她，小声安慰着：
“潇潇，别哭了。看到你哭了，外公也会难过的。”
“阅阅，”
梁潇忍不住伸出双手，带着哭腔，
“来抱抱。”
……
梁潇又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跪的膝盖都有些疼，才依依不舍地拉着梁子阅站起身来。
走出这里，接着往山的更上面走。
他们今天要看的另一位亲人，住在山顶。
梁子阅的体力比梁潇还要好，一路上山连一个累字也没喊过。倒是梁潇，走到山顶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们很快就走到一座墓碑前。
这里所有的墓碑都是一样的，只有刻的字和上面的相片不同。
这块碑上的相片里，是一位端庄美丽的贵妇人。
这位梁子阅以前连照片也没见过，此时便懵懵地看着梁潇。
梁潇拉着小家伙在墓碑前跪下来。又将手里的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这才低声开口：
“宋姨。不知道这样喊，会不会有些唐突。我今天，带着小孩子来看您了。”
她说完，才转向梁子阅，解释道：
“阅阅，这是你的奶奶。”
“奶奶？”
小家伙这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奶奶，不禁问，
“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吗？”
“是。”
然后就听梁子阅嫩生生说：
“奶奶，阅阅来看您了。”
梁潇沉默良久，不是没有话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好久，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
“过去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爸爸已经认罪伏法，不在人世了。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觍颜来替他给您道歉，宋姨，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便弯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刚刚扶着一位花甲老人走上来，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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