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点水蜻蜓款款飞_渭水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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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点水蜻蜓款款飞

  锁头一开,沉重黑亮的铁链哗啦啦铺了一地,冰碴子飞溅。

  “尊上......”

  归汜紧锁着眉,没了束缚仍旧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瘦削脸颊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白得像纸,长眉上覆着霜。

  许长庚歉疚地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知晓他不是不想动,只是在极寒之处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四肢僵死,力不从心。

  他紧抓着石壁,试图挣扎着起身,三番五次无果,无力地闭眼。

  谢孤舟连忙哄开他攥着山石的手,欲将人抱起。奈何微一碰便换得那人更深地蹙眉,顿时再不敢使力,勉强将他带离坚硬的山石,自背后贴紧偎暖。

  归汜不甚清醒,无力深思他为何会来。若放在平日里,大约会以一句“属下身上凉”避之不及,唯恐碰到他分毫,此时却扭身艰难地仰起头,喘着寒气朝他颈上挨,毫无章法地勾缠磨蹭,急惶惶的,一副委屈讨好的模样。

  怀中人扭动不休,虽是极费力的模样,动作的幅度其实极小。那人乍然贴上他颈项,谢孤舟被激得一抖,却抱得愈发紧,身上一时也覆满冰霜,毫无松手的意思。

  “这里有个暗门......”余光瞥到尊上吻他冰凉发顶,许长庚顺了口气忍住胸腔的痛楚,轻声对暗十五道,“那是义父避人修道的地方,里头床榻浴堂一应俱全。你......你随我来,派人烧些热汤吧。”

  又一扇隐秘的暗门打开,室内狭小漆黑,陈设简陋,古籍经卷堆了满地,石壁上正正挂了一柄拂尘,已积了薄灰。相邻内室里有个不小的暖池,四角镶了柔润明珠。

  此处果真是个修道静室,石壁光滑无法置火烛照明,暗十五琢磨半天,放弃了架火把的念头。

  一众暗卫恰要忙活完时,尊上正抱着暗七进来。

  尊上走得缓而稳,始终低低地同暗七说着什么,语调像哄孩子。他瞥见暗七闭着眼,蜷缩着修长身子,唇色煞白,不知是累极了还是冷得无力睁开。

  自尊上宠上暗七,他便日日看在眼里。尊上的细心呵护见得多了,他习以为常。竟也隐隐觉得暗七合该被人妥帖护着。日复一日,他随侍在侧,但凡发觉暗七异样便下意识去瞧尊上,尊上定已如临大敌地哄上了。

  尊上如此青睐于他,一遇上他便心软得像变了个人。

  他只是个微末暗卫,因以往见得多的缘故,即便是他都懂些浅显的御下之道。宠归宠,规矩却是不该破的,主子便是对一人情有独钟,也该另寻模样上乘的几人加以制衡,偶尔宠幸后者冷落前者,累日敲打警示,或是偶尔放任后者打压前者,叫他受些委屈苦楚,以正纲常,方才得当。

  可尊上却将身段放得低极了,不曾填充后室,专宠不说,倒像是盼着他任性些,连同后室之人应学的规矩也不肯命人提点。暗七若有些细微的低落,更是哄得失了身份,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使出浑身解数叫他高兴。

  能降服尊上为他如此,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德。

  今日暗七受了苦,是真真正正的苦。旁人只道是受了苦寒,再不济痛上几日,撑一撑总还剩半条命。只有暗卫明白,黑夜亦是暗卫殿烙下的梦魇。

  暗七是暗卫殿熬过来的杀手,幼时曾有几年被丢在四面不见光的铁笼子里,封闭五官,空间狭隘得几乎无法动弹。饥寒交迫算不得什么,漫长极致的黑暗却让人溃决,伸手便撞到坚硬的铁壁,绝望之际没有依附之物。

  暗阁后山一贯冷酷,若见人疯了便废了手足用于他处。故而暗卫赤胆忠心,心甘情愿将命交给暗卫殿,只因自小便将暗阁当做浮木,宁愿身死也不愿再被丢入黑暗地狱。

  面对黑暗催生恐惧,再以烈刑逼迫深藏,拿起放下,如此才是真正的暗卫。

  此事还未了结,现下不过是关押待审就吃了这般苦头,莫说几日后。天堂地狱仅隔一线,若是尊上真无心管他,这三日可要怎么捱。

  “你们都下去。就说本尊受了风寒不见客,这几日留意些风声。”谢孤舟抽散他的腰带,解开两人冻得发硬的黑衣,抱着人一同入暖池,“半个时辰后命晏几道呈上膳食。”

  “是。”

  暗十五有点意外,尊上这是......不打算出去了?

  见尊上脸色未曾缓和,他不敢多问,看了看许长庚:“尊上,是否命此人退下?”

  “带下去。”此处连火盆都无,怀里那个苍白脱力的样子未见好转,谢孤舟心烦意乱,在水中轻揉着他僵硬发颤的骨节。

  “是。”暗十五不敢耽搁,拎起他的后领便退了出去。

  暗卫散尽,屋内一时静极,只剩水波荡漾。

  “尊上为何......为何突然来了?”嗓音沙哑干涩,他紧皱起眉,下意识伸手捏上喉咙。

  原本紧拥着他的手立即在后背轻抚顺气,将他没轻没重的手挪开,颈子上果然红了一圈。

  “疼?”

  归汜滞了滞,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尊上突然来了,可是事态生变?”

  他实实在在泛上担忧的神色,眼里尽是他,哆嗦着问他的安危,对自己身子浑不在意。谢孤舟喉咙窒涩,小心翼翼抱住他,贴在那段颈后细细亲吻。

  “莫要胡思乱想。”声音略哑,尾音不自觉染上缱绻,像抑着什么很沉的情绪,“突然想见你。”

  怀中人僵住,无措地泛起一点羞赧颜色。

  “可还有哪里疼?”

  气流贴着后颈,惹得他缩了缩,摇摇头为难道:“此处寒凉,尊上该早些回去。属下只受了皮肉伤,不消几日便好了。听道长的意思,是要锁属下三日,属下并非娇弱之人,不会有恙。尊上不必忧虑......若尊上待久了,恐会教人发觉。”

  话毕便咬牙退开,意在叫尊上知晓他着实无事。

  他身子僵冷,陡然一退状似踉跄。谢孤舟霎时悬起心,下意识伸手护住他,竟是极为无措的样子。

  这人有无数种模样,执剑时的肃杀冷酷,领罪后的沉默隐忍,每一种都像坚硬木讷的剑。唯独在他跟前最为柔顺澄澈。便是被他的刀子扎疼了,仍毫不设防地朝他奔来,再次殷殷递上柔软颈项。

  满脑子都是归汜惊慌委屈的神情,骤然黯淡的目光。此时被他温驯的眼神望着,一时酸涩得紧皱起眉。

  忍无可忍,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归汜......别这样看着我。”

  尊上此言古怪,归汜不解其意,刚想请罪,那人已将他困在暖池边,小心翼翼堵住了唇舌。

  他颇为乖巧,安静阖着眼,略微仰着头予取予求,扣在池壁上的手指紧张得几近痉挛。

  泡了略半个时辰,谢孤舟刚将人擦得暖干置于绒毯上,晏几道正好掐着时辰送了些精细饭食来。隔壁静室冷而无光,他便在暖池边将人裹上绒毯,费尽口舌哄他填了些东西入腹。

  原以为总算无虞了,直到出了暖雾缭绕的内室方觉不妥。

  暗十五准备的绒团锦被都是柔暖厚实的,怀里的身子仍旧慢慢转凉,僵得不成样子,甚至出了层薄薄冷汗,嵌进怀里拢住也未好上几分。

  此处伸手不见五指,以他的修为亦只能看个大概。他莫名直觉有异,抬起那人下巴细细端详。

  归汜紧抿着唇,呼吸略急,面上瞧不出分毫。

  他试探着松手远离毫厘,那人一惊,在黑暗中下意识虚抓一把挽留,动作极小,倒像是本能为之。直到回过神来,怔怔收回手蜷缩成一团,垂下眼敛去眼里的情绪。

  “归汜。”反应大得出人意料,谢孤舟再也不敢松开,紧扣住那人腰背,将他拉过来面朝自己,“怎么了?”

  归汜听话地被抱了满怀,臂手无措地栖在胸前:“属下无事。”

  他定定思量片刻,皱起眉犹疑道:“可是在暗室里吓着了?”

  那人摇了摇头,又回了句“属下无恙”。答得轻巧,却怎么看都不像无事的样子。谢孤舟正为难着,那双手竟试探着抬起,怯怯圈紧他的腰。

  两人顿时贴得严丝合缝。

  归汜在浓稠不见光的黑暗里攀紧温热躯体,连胸腔的温柔起伏亦能感知。与那时不同,这回他有了能攀附之人钻进那人怀里,四下黑暗便成了温柔静谧。

  尊上像能感知,换了个更叫他适宜的姿势,一下一下抚摸背脊哄他睡,略收紧手,额上颈上便被安抚地亲过。他陡然觉得安定,终于生出困意,连何时睡着的都不记得。

  察觉那人睡熟了,谢孤舟终于松了口气。或许是这一日大起大落,归汜睡得格外沉。只是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锁着,腰上的手抓得愈来愈紧。

  那人的左手硌在他身下,他生怕压疼他,微动了动。怀中人不安得厉害,立即更密地贴过来,讨好又惊惶地蹭蹭他的胸口。

  既是不想他走的意思,他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将身子支起,好让他抱得适宜。

  如此便是漫长的一夜。

  暗室中不知道时辰,归汜略略醒转,见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惊惶地挣扎,骤然发觉双手正死死抱着什么,侧近隐约有平缓呼吸。

  不消他细想,被他圈住的人已凑过来准确地吻他嘴角,辗转到耳侧模糊细语:“醒了?身子还冷否?”

  低沉语声带了点喑哑,却足以分辨是何人。

  归汜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尊上......属下僭越。”

  那人又将他扒拉回去,亲吻加重了力道,带了些恼意:“僭越?我后背镂的是何人,这便忘了?”

  后背......

  归汜欲言又止,明知不是如此,却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才前言不搭后语讷讷道:“属下是尊上的人,既上了尊上床榻,便该服侍尊上,为尊上解忧。”

  在黑暗中仍不自在地别开眼,伴着肺腑之言泛起点温柔浅笑。羞窘之余亦有些惶惑,一个爬了床的暗卫,除了顺从讨巧,他竟不知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取悦尊上。

  尊上叹了口气,软下语调:“......昨日实是无奈之言,莫气了。”

  归汜莫名,他虽有伤怀失落,却不觉有怨。何以劳动尊上做小伏低?

  “属下既听命于尊上,自当不问因由。属下爬了床侍奉尊上是真,那时......恃宠而骄亦是真,尊上不齿是应该.....尊上何出此言?”

  他说得分明很规矩,字字得体,却不知有哪句触怒了那人,被骤然翻身压过,摁在身下。

  “爬床侍奉?”谢孤舟怒极反笑,微眯起眼睛打量他,目光危险,又似恼恨自己说了那般教他伤心的话。

  “你可知什么是侍奉?”

  不等他回话,一手将他手腕紧扣在头顶,一手自衣襟滑入。

  身下的人蓦然睁大眼,无措地哆嗦一瞬,他亦不管,贴上光裸后背一路抚摸揉捏,顺着劲瘦腰肢划过尾椎。起初带着怒气,可那人在他怀里,股掌之间,一时亦有些失控。

  喑哑逼问:“一口一个侍奉,你可曾这样侍奉过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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