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_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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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漆黑的夜里,滂沱大雨倾覆而下,下下声声打在车窗上。

  霍成泽的目光晦暗如墨,张脸阴沉得骇人。他原本正准备去开车门的手顿住,转而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高煜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接走梁潇那辆车从霍成泽的车边驶过,他的脸色益发难看,直接开口:

  “明天叫人过来。”

  高煜愣了愣,才猜测他这是没接到梁潇。便问:

  “是要收拾梁小姐的东西吗?”

  霍成泽单手系上安全带,沉声道:

  “嗯,顺便给我找间酒店,把我的东西搬过去。”

  想要与有她的过去割裂,他就刻都不能待在那间房子里。

  ……

  与此同时,另外辆车上。

  封羽拿起车里的毯子给梁潇披在身上,又开口向着前排:

  “小叔叔,暖风开足点吧。”

  她脸忧心地看着面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子,即便是这样的被大雨淋了个透湿,那副面容仍旧美的清丽出尘,没有点儿瑕疵。

  封羽伸出手,轻轻拭去梁潇额上的雨珠,忍不住开口问:

  “潇潇,怎么了?”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二。

  圈子里谁不知道梁潇是霍成泽的掌娇,天大的事有霍二少爷担着。今天她能到这般境地,多半是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梁潇从上车就颓然地坐着,语未发。

  静默着,像是失了声般的静默着。

  在驾驶座上开着车的封敛听见封羽这样问,微皱眉,忍不住道:

  “小羽,别问了。”

  梁潇的眼圈发红,布着点点血丝。

  瞧着颇带了几分憔悴。

  封家叔侄两个的话音落了半晌,才听梁潇轻声说了句话。

  声音很低很低,蚊蚋声般轻。

  她说:

  “霍成泽不要我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倏忽挑眉,抬眼看了眼后视镜里,红着眼眶的女孩子。

  时之间,整个车厢里的氛围变得颇为微妙。

  三个人都默契地静默着,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还是封羽先开口问:

  “潇潇,你跟我回我那儿住吧,我个人住也有点害怕。”

  她尽量让自己说的话显得平常点,不带丝刻意的怜悯。

  梁潇是那样骄傲的人,她是受不来别人丝毫的怜悯的。

  听了封羽的话,梁潇偏过头去看她,眼底酝酿的水意几欲翻涌。

  她的声音很涩。

  像是耗时熬制的苦药,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弥散着苦涩。

  梁潇声音很淡很轻: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在寒冰覆地,举目皆霜的时刻,燃起希望的火光。

  就在不久前,几分钟前,梁潇坐在马路边上怔怔出神,那时候有好多辆熟悉的车从她面前经过。

  车里的人也很熟悉。

  都是刚刚才在她生日会上见到过,起欢欣谈天过的。

  没有个愿意停下车来。

  梁潇是在车子到达封羽住的小区,准备下车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受了伤的。

  左边膝盖上,挫破了好大片。

  上面的血渍被雨水冲刷过好几遍,又流出新的来。

  殷红色的,很鲜艳。

  因为个伤,下车的时候,她个趔趄,差点又摔在地上。

  好在在旁撑着伞的封敛眼疾手快,把将她给捞了回来。

  梁潇脸色很白,身子有些发虚。只能抬起头,轻声道谢。

  封敛并不在意她道不道歉,只是垂眼看了眼她膝盖上的伤。开口道:

  “进去吧,我帮你包扎下。”

  封敛算是封家最特立独行的个,封家世代从商,在江城家大业大。家里其他几个兄弟争破了头也要挤进自家集团争权夺利。

  他却偏偏连老爷子的话也不停,意孤行,从了医。

  梁潇听封羽说过,封敛本硕博连读,已经快要毕业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麻烦别人太多,忙道:

  “不用了吧,这点小伤我自己就可以了。”

  说话的时候,封羽也下了车。见状,不由分说就扶着梁潇往里走,边走边道:

  “行了,快走吧,你包扎?你还能有我小叔叔会包扎啊,现成的医生不用,想什么呢。”

  刚刚淋了那么久的雨,梁潇进门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然后便被封羽赶去洗澡。

  等她洗完了澡,换上了身封羽的红绸睡裙的时候,封敛还在沙发上等着。

  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个药箱。

  梁潇跟封敛也只是认识,不怎么熟,便很客气地道:

  “封先生,麻烦您了。”

  她坐在沙发上,将睡裙的裙边稍稍往上拽了拽,露出伤口的全貌来。

  封敛打开放在茶几上的药箱。

  然后是消毒、上药、缠纱布,气呵成。

  临走的时候,封敛看向封羽,嘱咐道:

  “你们俩好好休息,伤口不要再沾水,有事打我电话。”

  门被轻轻带上,封羽踌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到沙发前,坐到了梁潇的边儿上。

  “潇潇,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被提问的女孩子抬起头,她的肤色莹白,脖颈修长白皙。脸也白,此时此刻却不是脖颈那样柔和的瓷白,她的脸现在瞧着有些憔悴。

  像失了很多血似的。

  “不知道。”

  梁潇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她什么话也不说还好,开口,便瞬间绷不住了。

  连说的话也带了些不自然的走调般的哭腔。

  封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

  只能笨拙地开口:

  “你要是太难过了你就哭出来,或者,你什么话都可以讲出来,我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的。”

  也许她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安慰,也许,也许她需要的,只不过是个倾听者。

  梁潇更咽了下,又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点儿。

  可从她说出第个字儿的时候,眼泪泄了堤般,不停地涌出来。

  她就只能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说出这样句:

  “阿羽啊。我真的好恨,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我该恨谁,我很小气很自私,事情走到今天这步,我恨我爸恨霍成泽,也好恨我自己。”

  “我好恨我自己不争气,他都那样对我了,我还是忍不住想他。”

  “阿羽,我刻见不到他,我就真的要疯了。”

  真的是很伤心很伤心的话。

  络上有段时间很流行这样句话,说“你可以图个人有钱,可以图个人长得好看,但你千万不要图他对你的好,因为如果有天他把他对你的好悉数收回,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她能决定左右的。

  生杀予夺,全都系于他身。

  梁潇忍不住苦笑声,她咬着下唇,直到口漫开点点铜锈味。

  是血腥气。

  她有些恍惚,个人真的可以绝情到这样的地步吗?

  对你好的时候,你是天边轮弯月。

  不想对你好了,你就只是泥地里的刻湿哒哒的石子儿。

  分不值了的。

  “那你……”

  封羽看着从前那个骄傲明媚的姑娘这般形容,于心不忍,

  “你要回去找他吗?”

  “……是他不要我了,我没有哥哥了,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起伏不定,着了魔般,遍遍重复着:

  “父债子偿……?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活着就是错吗?”

  梁潇的情绪渐进失控,说过了话便开始不住地恸哭起来。

  泣血般。

  她哭着哭着,倏忽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去摸自己颈间。几乎是连扯带拽的,将那条海洋之心的项链解了下来。

  梁潇看着那蓝得鲜艳妖冶的钻石坠子,双眼猩红,像是在看着送坠子的人。

  眼里充斥着不甘、委屈,还有恨。

  好久好久,才听她道:

  “霍成泽送我这条项链就是为了羞辱我,为了让我成为所有人眼最艳羡的人,再狠狠将我踩进泥潭里。”

  封羽记得,那天晚上梁潇说了很多话。

  有爱的,有恨的,有委屈的也有不甘的。

  不过在睡着之前,只是平平淡淡说了这么句:

  “阿羽,明天我想见他面。”

  “好。”

  第二天封羽醒来,就发现梁潇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见她醒了,还淡声说:

  “你醒了。”

  那时候才凌晨六点。

  封羽不知道梁潇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只知道她们七点就到了临江集团办公大楼的外面。

  清早的时候江城还不是很热,带着夏日清早特有的清爽。

  她们没有进门,就站在大楼的门口等着。

  时间过去了很久。

  也可能是梁潇觉得每分每秒都格外煎熬着,才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

  总之,她等到霍成泽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升上去,满天华光照下来,晒在肌肤上痒痒的。

  有些讽刺的是,她人生最最晦暗的天,是个生机勃勃的大晴天。

  日丽风和,万里无云。

  而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从她面前走过去,连看也没看她眼。

  梁潇那天说“再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似乎语成谶,现在的他们,又与陌生人何异?

  今天霍成泽照旧穿了身西装,挺拔俊朗,似乎昨天那些对梁潇来说天崩地裂般的事情,对他未造成丝毫的影响。

  梁潇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喊了他:

  “霍成泽。”

  她那声“哥哥”终究没喊出口。

  好像就连她自己,都在心里宣判了这个称呼的死亡。

  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形明显滞了滞,步伐却并没有停下里,仍是大步往大厅里走去。

  梁潇不死心,跟上去,又喊句:

  “霍成泽,站住。”

  句话的功夫,男人已经抬步进了临江集团的办公大楼。梁潇跟在后头,不禁加快了步伐,预备走上前拉住他。

  却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门口的两个保安拦在了外头。

  明明相隔不过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梁潇努力抬手去推,试图挣开两个保安的阻隔。眼看着霍成泽越走越远,哪怕来之前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此时此刻,情绪还是不小心就崩溃了。

  她的嗓音很涩,又哑,鼻音很重。

  在门口哭着、喊着:

  “放开我,放开我,霍成泽,我就说几句话。”

  可是这里的保安显然很懂察言观色,知道她是霍成泽不想见的人,便死死拦着她,让她连点点近前的机会也没有。

  她的情绪愈发激烈,声音愈发带了丝丝绝望。

  霍成泽走进大厅五六步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并未转身,只是开口道:

  “放她进来。”

  放她进来,偌大个临江集团,没有她不能踏足的地方。

  去路突然没有了拦路之人,梁潇咬着唇,顿了片刻,才终于下了决心踏进去。

  可是那个男人连头也没回过来,只留给她个峻拔的背影。

  他冷着声,警告似的:

  “你如果想博取我的同情可怜,大可不必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生活在起四年。

  对彼此的习惯、心性都了解万分。

  他知道怎么激怒她,更知道怎么羞辱她。

  梁潇有瞬间的难以相信,那样多让她信以为真的“爱”,真的可以装得出来吗?

  不过到了此刻,她已经不再肖想。

  “我谢谢你对我的好,也为我爸的错向你道歉,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桩桩件件都会想起来,以后还给你。”

  “霍成泽,我不会纠缠你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再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

  梁潇说完话,便将自己手的海洋之心把塞进霍成泽旁边的高煜手里。

  昨天晚上几乎哭了整整夜。今天她说出这些的话的时候,竟然难得平静下来,滴泪也流不出了。

  她的性子便是这样。死要面子。

  可以在封羽面前、在自己个人的时候失声恸哭,委屈地遍遍问“为什么”。到了他面前,也只会选择缄默不言。

  她要给自己留点脸面。

  尽管什么都没有了,也要在他面前,留下自己最后丝脸面。

  ……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梁潇被霍成泽甩了的事情,不出半天,就在江城整个上流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

  封羽光是在等梁潇找霍成泽说话的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就收到了好几个塑料姐妹发来的微.信消息。

  都是卦这件事。

  那些人昨天晚上在梁潇的生日趴上副嘴脸,现在又是另外副嘴脸,让人看了心寒。

  以至于梁潇从临江集团的办公大楼出来的时候,封羽就脸忧心。

  不过还没等她忧心多久,就接到了自家小叔叔的来电。

  封敛开口,就说:

  “小羽,梁潇她,还好么?是这样,我听到了些不好听的话,正巧我下半年要去德国交换年,她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在那边替她联系学校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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