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潇从霍成泽办公室出来以后,关门声刚响起来，紧接着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她头也没回，脸上挂着笑意，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封敛略带磁性的低音：
“怎么才接电话，在忙吗？”
呃……
刚刚是有那么一点忙。
梁潇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不出起伏：
“没，刚刚在和别人说话，没来得及接。”
她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不到十点，这不是大忙人该出现的时间。
是以，便不禁问：
“今天怎么这个点打电话，不上班？”
按照封敛的工作强度,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他也能给她整出时差来。每回打电话不是晚上她快睡了，就是清早她还没起的时候。
“嗯，今天轮休。”
封敛顿了顿，
“中午一起吃饭？你上次说阅阅咳嗽，好点了没有？”
江城冬天的气温很低。
今天大约是零下四五度左右,梁潇只穿了件羊绒大衣。原本应该很冷，可因为她刚刚给了霍成泽一个大大的难堪，现在心情甚好，连冷也不觉得了。
她从临江集团的大楼出去,边跟封敛打着电话边往自己工作室走。
听到封敛问起阅阅的咳嗽,梁潇就一脸老母亲的忧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带他去看病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
“那我一会儿给他看看。”
“他在上幼儿园，应该不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
“没事。”
封敛不以为意，
“等他下午放学了再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身体有什么问题都要重视。”
“好。”
梁潇有些不好意思，
“又让你费心了。你每天那么忙还想着阅阅，今天的午饭一定要我请你。”
“却之不恭。”
封敛短促地笑了声，
“中午我去接你。”
……
中午接到封敛电话的时候，梁潇正做完最后一个单子，她一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边往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看去。
原本只是想看封敛有没有到，却没想到恰恰撞进一双眼里。
封敛的车子正好停在她窗外，那棵老榆树旁边的马路上。
她看过去的时候，封敛正摇下车窗，撞见她的眼神，还冲她微微颔首。
梁潇有些不好意思，短促地笑了笑，加快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还没收拾好，又收到“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
她拿过手机，就看到上面唯一的一条消息。
封敛发的，只有三个字。
“不着急。”
梁潇笑起来，再朝着窗外看，也只见车里的男人稍稍勾了勾唇角。
封敛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形象。
相识这么多年，梁潇从未见过他再深的笑意。
所以只要一点点笑意，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
终于将办公桌收拾一净，梁潇跟林岚撂下一句：
“小岚我出去吃饭了，有什么想吃的要我给你带回来吗？”
林岚就坐在外间的前台工作台前，自然能看得清门外。这时见梁潇脸上带着笑意，不禁打趣：
“不用不用，潇姐你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不用管我。”
唔，好像所有人都会不小心误会她和封敛的关系。
梁潇有心解释，看了眼封敛的方向，笑说：
“想多了，那是阿羽的小叔叔。”
马路对面，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被二十二楼的男人尽数看进眼里。
霍成泽握着杯把的手紧了紧，像是要将那瓷杯捏碎了似的。
这几天，他总是站在这扇窗子前，不自禁地去看楼下马路对面。
又看了一眼那车驶去的方向，霍成泽面沉如水，走回了办公桌前，重重将手上的杯子撂在桌上。
然后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
电话那头，蒋宇边抽着烟边漫不经心地调侃，
“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霍成泽是他们这些朋友里出了名的工作狂。
尤其是这几年，每回找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去年还把自己折腾地低血糖进了医院。
霍成泽没理他的茬，只是直截了当地说：
“晚上去喝一杯？”
霍成泽不是酒瘾大总是要喝酒的，他主动约酒必是遇上什么事，不顺心。
蒋宇也不忸怩，直说：
“行，我找地方，地址一会发你。”
“嗯，回见。”
黑色奔驰停在一家高级的日料店门口。
梁潇以前还很喜欢吃西餐，自打去德国待了五年之后，倒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了。
两个人在一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封敛把服务员递来的菜单递到她手上。
梁潇笑了笑，还客气地说：
“小叔叔怎么总让我点，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
封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轻声说，
“我不挑食。”
“有被冒犯到……”
梁潇边翻看菜单，顺便抬眼睨了封敛一眼，开玩笑道，
“原来小叔叔是觉得我挑食才让我点菜的啊。”
封敛轻笑了笑，未置可否。
梁潇和封敛以前也一起吃过日料，大约知道他的口味，便按着他喜欢的点了。
等到服务员走了，才问他：
“不知道小叔叔对我点的满意不满意？”
“梁潇。”
男人抬眼，看着她，有些郑重，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小叔叔。”
呃，梁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她记得，他说过的。只是，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叫他，毕竟是朋友的长辈，实在有些为难。
梁潇有点尴尬，干笑两声：
“我……不知不觉跟着阿羽叫习惯了，小…你如果不喜欢，我换一个。”
“没有，”
封敛放轻了声，
“你忘了，我也就只比你大了三岁。”
梁潇突然想起来之前封羽跟她说的话。
说封敛喜欢她的话。
那时候她虽然认真解释了，但只当是玩笑。
哪个大好青年会喜欢一个带着个儿子的未婚妈妈？
况且像封敛这样年纪轻轻就在自己的领域造诣颇深的年轻男人，是脑子瓦特了才会看上她。
可是此时此刻，听了封敛说了刚刚的几句话之后，她心里不禁又想起来这茬。
当男人开始计较称呼，计较年纪……
梁潇不敢再往下想。
“你不说我真的要忘了，总是叔叔、叔叔的把你叫老了。”
梁潇微微挑眉，认真地想，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封哥？敛哥？好像有点奇怪。”
说着话功夫，服务生端了菜上来。
桌上放着一壶热水，封敛拿过一个空杯子，在里面倒上了水，又拿过梁潇的筷子，将两个人的筷子都在开水里消过毒。
然后才听他继续说：
“叫我名字就好。像个同龄人。”
“你不知道每次我见到阅阅有多尴尬。”
“啊？”
梁潇愣了愣。
“你叫我叔叔，阅阅该叫我什么？爷爷？”
封敛勾起唇角，无奈地看了梁潇一眼，
“你们两个都叫我叔叔，比你叫我封哥还要奇怪。”
跟医生吃饭，就是会被时刻提醒健康问题。
服务生上了梁潇刚刚点的冰咖啡，她才刚端起来还没来的及喝，就被对面的封敛抬手夺了去。
“少喝冰的。”
梁潇抬手去夺：
“我刚刚点的时候你也没说。”
不料被对方避开，下一瞬，还悠悠喝了口。
“再点杯别的。”
梁潇有些头疼。
虽然她现在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也对封敛没什么想法。可是想想以前和霍成泽在一起就要处处被他管着，现在跟封敛出来吃个饭也要被他管着。
突然觉得单身的生活她还可以再多坚持几年。
……
吃过午饭以后，封敛开车送梁潇回了工作室，约好了下午梁子阅放学后再到梁潇的公寓里一起吃晚饭。
下午的时候，梁潇早早就买了大堆食材带回家，准备今天亲自下厨。
在德国待了那几年，自力更生。她早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丝雀了。
张姨去接梁子阅放学，估摸着快要回来了。
梁潇将手上这根胡萝卜切好，正要去切别的，就听见开门声响起来。
然后就是梁子阅奶里奶气的声音：
“潇潇，我回来了。”
梁潇放下菜刀，从厨房出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小家伙一下抱住腿。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喜气：
“封叔叔来啦！”
果然，顺着梁子阅指着的方向看去，便看见身材高大的斯文男人站在门口。
正在冲她颔首。
封敛和霍成泽那种西装革履包裹着，里子和壳子完全相差甚远不同，他是真的斯文。
永远礼貌、客气。
梁潇笑着指指沙发的方向：
“你来了，快坐，饭还要过会儿好。”
正如此时客气地问她：
“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摆摆手：
“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
梁子阅仰着头看梁潇，像个小大人似的：
“潇潇放心，我会陪封叔叔玩的。”
“好。那你好好陪叔叔玩。”
“嗯嗯。我给封叔叔玩的新玩具。”
梁潇被小家伙逗笑：
“去吧。妈妈去做饭。”
说完这两句话，梁潇就回到厨房，倒是没有着急去切刚刚的菜。反而打开冰箱，掏出几样水果来，先给一样一样切了，预备给梁子阅和封敛端过去。
梁子阅真的如他所说，拉着封敛进了自己的房间。
边走还边说：
“封叔叔，潇潇给我买了新玩具枪，封叔叔带我吃鸡好不好？”
“好，走。”
小家伙煞有介事，领了封敛进门，还把房门给关了上。
他将自己的玩具箱拿出来，从里面拿出那把玩具枪来，还高兴地说：
“封叔叔，你看我的枪！”
今天瞧着兴致很高。
难得这小家伙不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这样看倒是很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梁子阅把手里的玩具枪递给了封敛之后，却收敛了脸上的笑，走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封敛一眼就瞧出他的不对，便把小家伙拉到面前，温声问：
“怎么了阅阅？”
“嘘。”
梁子阅把白嫩嫩的食指放在唇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到小家伙一脸认真，封敛也认真地点点头：
“可以，问吧。”
“你是我爸爸吗？”
梁子阅抬眼，大大的双眼粲若星辰，正紧张地看着封敛。
封敛愣了一下，没想到梁子阅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问回去：
“阅阅想要爸爸？”
“想。”
梁子阅皱皱眉，这样一个表情，像极了霍成泽。
小家伙小声说，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阅阅没有爸爸。”
孩子越来越大，见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会去想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梁子阅的想法和别的小朋友不大一样。
他攥紧小拳头，跟封敛说：
“如果爸爸在，潇潇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梁子阅虽然早熟，可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懂的事情有限。
只知道妈妈很辛苦，一个人他，还要工作，他在幼儿园里听到别的小朋友说他们的爸爸会照顾妈妈保护妈妈，他现在还小，能帮妈妈的很少。
所以希望爸爸能照顾妈妈。
可是他没有爸爸。
只能偷偷问问封叔叔。
还要避着妈妈，担心她会不开心。
封敛的神情顿住，看到小家伙这么懂事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斟酌了半天，也只是轻声问：
“那你觉得我是你爸爸吗？”
“我希望不是。”
梁子阅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为什么？”
“如果封叔叔是我爸爸还不愿意告诉我，阅阅会伤心的。”
封敛低叹了一声，朝着梁子阅伸出手，把他抱在腿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可以喊你一声爸爸吗？”
梁子阅又竖起食指在唇边，
“你是第一个，我保证，我只是想试一下。”
真是让人拒绝不了的话。
“好。”
“爸爸……”
梁子阅眨眨眼，
“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千万不要告诉潇潇，潇潇不喜欢我提起爸爸，她会偷偷哭鼻子。”
“阅阅，我不是你爸爸。”
封敛捏捏他的脸，
“但是我会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对你好的。”
“真的吗？”
小家伙扬了声，有些高兴。
“真的。”
“那你可以来接我放学吗？”
“当然了。”
……
屋子里的气氛又恢复，门外，梁潇的身形却怔住，久久动弹不得。
她手里还端着水果盘子，好久，才抬手去擦脸上的泪痕。
另一边。
酒吧里，两个衣着不凡的男人坐在吧台前，点了不少酒。
霍成泽一到了地方就自己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蒋宇被晾在一边，无奈地看着他灌下几大杯下肚，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抬眉问：
“今儿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酒给我。”
霍成泽声音很沉，俨然很不高兴。
“不给，你叫小爷来给你当托来了？”
蒋宇皱着眉，
“有什么事说，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霍成泽突然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这事你还真出不了主意。”
“梁家那个丫头的事吧？”
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位，能让冷静自持的霍总昏了头。
蒋宇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那么点事，喜欢你就追回来，不喜欢就当看不见她，纠结的太多了才难受。”
他是知道霍、梁两家的事的。
不过一直以来，都对霍成泽之前的做法不敢苟同。
再怎么样，上一辈的事情了，梁潇一个小姑娘，也是无辜的。
霍成泽夺过被蒋宇抢去的酒杯，猛地一口将大半杯酒闷了下去，然后双眸晦涩，闷声说：
“我他妈也希望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你希望以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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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也没回，脸上挂着笑意，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封敛略带磁性的低音：
“怎么才接电话，在忙吗？”
呃……
刚刚是有那么一点忙。
梁潇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不出起伏：
“没，刚刚在和别人说话，没来得及接。”
她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不到十点，这不是大忙人该出现的时间。
是以，便不禁问：
“今天怎么这个点打电话，不上班？”
按照封敛的工作强度,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他也能给她整出时差来。每回打电话不是晚上她快睡了，就是清早她还没起的时候。
“嗯，今天轮休。”
封敛顿了顿，
“中午一起吃饭？你上次说阅阅咳嗽，好点了没有？”
江城冬天的气温很低。
今天大约是零下四五度左右,梁潇只穿了件羊绒大衣。原本应该很冷，可因为她刚刚给了霍成泽一个大大的难堪，现在心情甚好，连冷也不觉得了。
她从临江集团的大楼出去,边跟封敛打着电话边往自己工作室走。
听到封敛问起阅阅的咳嗽,梁潇就一脸老母亲的忧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带他去看病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
“那我一会儿给他看看。”
“他在上幼儿园，应该不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
“没事。”
封敛不以为意，
“等他下午放学了再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身体有什么问题都要重视。”
“好。”
梁潇有些不好意思，
“又让你费心了。你每天那么忙还想着阅阅，今天的午饭一定要我请你。”
“却之不恭。”
封敛短促地笑了声，
“中午我去接你。”
……
中午接到封敛电话的时候，梁潇正做完最后一个单子，她一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边往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看去。
原本只是想看封敛有没有到，却没想到恰恰撞进一双眼里。
封敛的车子正好停在她窗外，那棵老榆树旁边的马路上。
她看过去的时候，封敛正摇下车窗，撞见她的眼神，还冲她微微颔首。
梁潇有些不好意思，短促地笑了笑，加快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还没收拾好，又收到“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
她拿过手机，就看到上面唯一的一条消息。
封敛发的，只有三个字。
“不着急。”
梁潇笑起来，再朝着窗外看，也只见车里的男人稍稍勾了勾唇角。
封敛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形象。
相识这么多年，梁潇从未见过他再深的笑意。
所以只要一点点笑意，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
终于将办公桌收拾一净，梁潇跟林岚撂下一句：
“小岚我出去吃饭了，有什么想吃的要我给你带回来吗？”
林岚就坐在外间的前台工作台前，自然能看得清门外。这时见梁潇脸上带着笑意，不禁打趣：
“不用不用，潇姐你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不用管我。”
唔，好像所有人都会不小心误会她和封敛的关系。
梁潇有心解释，看了眼封敛的方向，笑说：
“想多了，那是阿羽的小叔叔。”
马路对面，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被二十二楼的男人尽数看进眼里。
霍成泽握着杯把的手紧了紧，像是要将那瓷杯捏碎了似的。
这几天，他总是站在这扇窗子前，不自禁地去看楼下马路对面。
又看了一眼那车驶去的方向，霍成泽面沉如水，走回了办公桌前，重重将手上的杯子撂在桌上。
然后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
电话那头，蒋宇边抽着烟边漫不经心地调侃，
“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霍成泽是他们这些朋友里出了名的工作狂。
尤其是这几年，每回找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去年还把自己折腾地低血糖进了医院。
霍成泽没理他的茬，只是直截了当地说：
“晚上去喝一杯？”
霍成泽不是酒瘾大总是要喝酒的，他主动约酒必是遇上什么事，不顺心。
蒋宇也不忸怩，直说：
“行，我找地方，地址一会发你。”
“嗯，回见。”
黑色奔驰停在一家高级的日料店门口。
梁潇以前还很喜欢吃西餐，自打去德国待了五年之后，倒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了。
两个人在一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封敛把服务员递来的菜单递到她手上。
梁潇笑了笑，还客气地说：
“小叔叔怎么总让我点，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
封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轻声说，
“我不挑食。”
“有被冒犯到……”
梁潇边翻看菜单，顺便抬眼睨了封敛一眼，开玩笑道，
“原来小叔叔是觉得我挑食才让我点菜的啊。”
封敛轻笑了笑，未置可否。
梁潇和封敛以前也一起吃过日料，大约知道他的口味，便按着他喜欢的点了。
等到服务员走了，才问他：
“不知道小叔叔对我点的满意不满意？”
“梁潇。”
男人抬眼，看着她，有些郑重，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小叔叔。”
呃，梁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她记得，他说过的。只是，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叫他，毕竟是朋友的长辈，实在有些为难。
梁潇有点尴尬，干笑两声：
“我……不知不觉跟着阿羽叫习惯了，小…你如果不喜欢，我换一个。”
“没有，”
封敛放轻了声，
“你忘了，我也就只比你大了三岁。”
梁潇突然想起来之前封羽跟她说的话。
说封敛喜欢她的话。
那时候她虽然认真解释了，但只当是玩笑。
哪个大好青年会喜欢一个带着个儿子的未婚妈妈？
况且像封敛这样年纪轻轻就在自己的领域造诣颇深的年轻男人，是脑子瓦特了才会看上她。
可是此时此刻，听了封敛说了刚刚的几句话之后，她心里不禁又想起来这茬。
当男人开始计较称呼，计较年纪……
梁潇不敢再往下想。
“你不说我真的要忘了，总是叔叔、叔叔的把你叫老了。”
梁潇微微挑眉，认真地想，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封哥？敛哥？好像有点奇怪。”
说着话功夫，服务生端了菜上来。
桌上放着一壶热水，封敛拿过一个空杯子，在里面倒上了水，又拿过梁潇的筷子，将两个人的筷子都在开水里消过毒。
然后才听他继续说：
“叫我名字就好。像个同龄人。”
“你不知道每次我见到阅阅有多尴尬。”
“啊？”
梁潇愣了愣。
“你叫我叔叔，阅阅该叫我什么？爷爷？”
封敛勾起唇角，无奈地看了梁潇一眼，
“你们两个都叫我叔叔，比你叫我封哥还要奇怪。”
跟医生吃饭，就是会被时刻提醒健康问题。
服务生上了梁潇刚刚点的冰咖啡，她才刚端起来还没来的及喝，就被对面的封敛抬手夺了去。
“少喝冰的。”
梁潇抬手去夺：
“我刚刚点的时候你也没说。”
不料被对方避开，下一瞬，还悠悠喝了口。
“再点杯别的。”
梁潇有些头疼。
虽然她现在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也对封敛没什么想法。可是想想以前和霍成泽在一起就要处处被他管着，现在跟封敛出来吃个饭也要被他管着。
突然觉得单身的生活她还可以再多坚持几年。
……
吃过午饭以后，封敛开车送梁潇回了工作室，约好了下午梁子阅放学后再到梁潇的公寓里一起吃晚饭。
下午的时候，梁潇早早就买了大堆食材带回家，准备今天亲自下厨。
在德国待了那几年，自力更生。她早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丝雀了。
张姨去接梁子阅放学，估摸着快要回来了。
梁潇将手上这根胡萝卜切好，正要去切别的，就听见开门声响起来。
然后就是梁子阅奶里奶气的声音：
“潇潇，我回来了。”
梁潇放下菜刀，从厨房出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小家伙一下抱住腿。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喜气：
“封叔叔来啦！”
果然，顺着梁子阅指着的方向看去，便看见身材高大的斯文男人站在门口。
正在冲她颔首。
封敛和霍成泽那种西装革履包裹着，里子和壳子完全相差甚远不同，他是真的斯文。
永远礼貌、客气。
梁潇笑着指指沙发的方向：
“你来了，快坐，饭还要过会儿好。”
正如此时客气地问她：
“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摆摆手：
“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
梁子阅仰着头看梁潇，像个小大人似的：
“潇潇放心，我会陪封叔叔玩的。”
“好。那你好好陪叔叔玩。”
“嗯嗯。我给封叔叔玩的新玩具。”
梁潇被小家伙逗笑：
“去吧。妈妈去做饭。”
说完这两句话，梁潇就回到厨房，倒是没有着急去切刚刚的菜。反而打开冰箱，掏出几样水果来，先给一样一样切了，预备给梁子阅和封敛端过去。
梁子阅真的如他所说，拉着封敛进了自己的房间。
边走还边说：
“封叔叔，潇潇给我买了新玩具枪，封叔叔带我吃鸡好不好？”
“好，走。”
小家伙煞有介事，领了封敛进门，还把房门给关了上。
他将自己的玩具箱拿出来，从里面拿出那把玩具枪来，还高兴地说：
“封叔叔，你看我的枪！”
今天瞧着兴致很高。
难得这小家伙不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这样看倒是很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梁子阅把手里的玩具枪递给了封敛之后，却收敛了脸上的笑，走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封敛一眼就瞧出他的不对，便把小家伙拉到面前，温声问：
“怎么了阅阅？”
“嘘。”
梁子阅把白嫩嫩的食指放在唇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到小家伙一脸认真，封敛也认真地点点头：
“可以，问吧。”
“你是我爸爸吗？”
梁子阅抬眼，大大的双眼粲若星辰，正紧张地看着封敛。
封敛愣了一下，没想到梁子阅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问回去：
“阅阅想要爸爸？”
“想。”
梁子阅皱皱眉，这样一个表情，像极了霍成泽。
小家伙小声说，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阅阅没有爸爸。”
孩子越来越大，见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会去想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梁子阅的想法和别的小朋友不大一样。
他攥紧小拳头，跟封敛说：
“如果爸爸在，潇潇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梁子阅虽然早熟，可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懂的事情有限。
只知道妈妈很辛苦，一个人他，还要工作，他在幼儿园里听到别的小朋友说他们的爸爸会照顾妈妈保护妈妈，他现在还小，能帮妈妈的很少。
所以希望爸爸能照顾妈妈。
可是他没有爸爸。
只能偷偷问问封叔叔。
还要避着妈妈，担心她会不开心。
封敛的神情顿住，看到小家伙这么懂事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斟酌了半天，也只是轻声问：
“那你觉得我是你爸爸吗？”
“我希望不是。”
梁子阅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为什么？”
“如果封叔叔是我爸爸还不愿意告诉我，阅阅会伤心的。”
封敛低叹了一声，朝着梁子阅伸出手，把他抱在腿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可以喊你一声爸爸吗？”
梁子阅又竖起食指在唇边，
“你是第一个，我保证，我只是想试一下。”
真是让人拒绝不了的话。
“好。”
“爸爸……”
梁子阅眨眨眼，
“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千万不要告诉潇潇，潇潇不喜欢我提起爸爸，她会偷偷哭鼻子。”
“阅阅，我不是你爸爸。”
封敛捏捏他的脸，
“但是我会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对你好的。”
“真的吗？”
小家伙扬了声，有些高兴。
“真的。”
“那你可以来接我放学吗？”
“当然了。”
……
屋子里的气氛又恢复，门外，梁潇的身形却怔住，久久动弹不得。
她手里还端着水果盘子，好久，才抬手去擦脸上的泪痕。
另一边。
酒吧里，两个衣着不凡的男人坐在吧台前，点了不少酒。
霍成泽一到了地方就自己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蒋宇被晾在一边，无奈地看着他灌下几大杯下肚，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抬眉问：
“今儿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酒给我。”
霍成泽声音很沉，俨然很不高兴。
“不给，你叫小爷来给你当托来了？”
蒋宇皱着眉，
“有什么事说，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
霍成泽突然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这事你还真出不了主意。”
“梁家那个丫头的事吧？”
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位，能让冷静自持的霍总昏了头。
蒋宇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那么点事，喜欢你就追回来，不喜欢就当看不见她，纠结的太多了才难受。”
他是知道霍、梁两家的事的。
不过一直以来，都对霍成泽之前的做法不敢苟同。
再怎么样，上一辈的事情了，梁潇一个小姑娘，也是无辜的。
霍成泽夺过被蒋宇抢去的酒杯，猛地一口将大半杯酒闷了下去，然后双眸晦涩，闷声说：
“我他妈也希望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你希望以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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