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鼓 (7)_槐安客栈怪事谭管重六祝鹤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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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鼓 (7)

  与百晓门的三位门主见面后的第三天,重六从小院出来刚好看到小舜和福子在帮忙卸土豆,发现一直给客栈送菜的菜农换了个人。他心中一动,匆匆回屋拿了东西,等到小舜和福子走了才上前。

  那菜农一声不吭地将一只粗麻布包递给他。重六迅速地打开布的一角看了一眼,而后便将用小盒子装着的玄武先生朱砂令递给对方。

  他拿着手记匆匆忙忙跑回小院,却见祝鹤澜依旧趴在床上睡得香甜,黑发成缕散落在凌乱的锦绣被褥上,分外妖娆惑人……

  然而重六无情地大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不要吵……”祝鹤澜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赶苍蝇一样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不要赖床了!百晓门的人已经来过了!”重六在他耳边大喊。

  祝鹤澜的眼睛总算睁开了,拥着被褥坐起身,一脸的阴沉和不情愿。

  也就是六儿敢一大早就把他叫起来,要是换了别人……

  “这里面有三本手记,咱们看的时候得留个心眼,因为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天辜大巫控制。”重六絮絮说着,已经略微兴奋地把三本册子在床上摊开,简直如同收到了生辰礼物。

  祝鹤澜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重六塞给他的一本,“一定要现在就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十万火急的事,当然是马上就要看啊!”重六不由分说,已经盘腿坐好飞速翻阅起来。

  祝鹤澜发现重六看书的速度快得惊人,纸张哗哗哗一页页翻过去,不消一炷香时间一本就竟然被扫完了……

  天辜大巫名叫桑鸦,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于一年前接过的大巫权杖。他的父亲是谁已不可考,母亲一生居于黑石部落,靠着用自己编织的席子筐簸交换些猎人们打到的口粮,甚至为了养活她自己和儿子,不得不以自己来交换些猎物。

  桑鸦出身贫贱低微,父亲又身份不明,一直被部落中众人视为肮脏低贱之人。可是在他八岁那年开始夜夜发出恐怖的嚎叫,醒来后便告诉他母亲,他梦见了混沌之神。

  只要梦见混沌之神,就有资格成为巫师的候选。但当时整个部落没有人愿意将这样一个肮脏之子送去混沌神殿,那会令整个部落蒙羞。所以当混沌神殿的巫师们来挑选神童的时候,他们将部落族长的孙子谎称为神童交了出去。

  但是令人惊愕的事发生了。小小的桑鸦忽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全然不是童音的咆哮,他的声音低沉厚重,仿佛与群山共鸣。

  “愚痴凡人,也想欺骗神明么?”

  八岁的孩童一双眼睛里弥漫着妖异的血红,无形的秽气如无数蜷曲伸缩的触须,在他的周围翻卷飞舞。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弥散的、超越人类的黑暗震慑,双膝发软,一个接一个跪倒在他面前。

  谁也想不到,那个来历不明的肮脏之子,在几年后会被天辜人认为是近三百年来最强大的巫师,是混沌之神亲选的使者。甚至有人说,桑鸦见过真正的混沌之神的化身,受到了它的加持。

  “这天辜大巫的故事要是被写成戏本子或者话本,应该挺受欢迎的。”重六啧啧评论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鹤澜翻看着另一本手记,“这里面记叙的都是关于混沌之神的信息。大都是从远西收集到的,但并不完善。”

  重六探着头看他手里的书,“混沌之神我还没怎么听过,与黄衣之神比起来如何?”

  祝鹤澜笑起来,“秽神中虽没有我们人类这么严格的等级制度,但若硬要比拟,黄衣之神就如同六部尚书这般地位,但混沌之神……它是秽神中的三王之一。”

  “三王?这么说它比黄衣之王要强大?”

  “或许,也或许不是。秽世界的规律对我们来说太难理解,强大与否的判断标准也不一样。不过……这位混沌之神是秽神中少有的,对人类或者类似程度的高智生灵很感兴趣的异类。它是所有秽神中唯一可以自由进入任何道主宰的宇宙而不引起道秽平衡的波动的,最大的喜好便是搅乱人类世界的秩序。历史上多次大规模的杀伐征战中都能看到它的影子。但玩归玩,它仍然如其他所有秽神一般,效忠最至高无上的、秽之本源——宇宙之核。”

  重六呆滞道,“什么?还有比王还要强的秽神吗?!”

  “王之上还有皇帝啊。不过……宇宙之核我们不需太过担心。就如同我们这个世界大部分人尊崇的道神元始天尊一样是秩序本身,没有自己的意识。所谓的意识也不过是人类将自己的思想映射到它身上去的。宇宙之核是秽的起源,无始无终,存在于任何地方,甚至是我们这个世界。它没有意识,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它只是混乱。”

  “所以……道神和秽神的皇帝都是傀儡皇帝?”重六觉得很有意思一样托着下巴问,“那三王中的另外两王是谁?我猜……其中一个是万物母神是不是?”

  祝鹤澜颔首道,“不错。”

  “好家伙,一个桑鸦,一个你,三王的使者咱们已经集齐两个了。”重六笑道,“那最后一个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鹤澜默然地看了重六一会儿,是啊……三王的使者已经出现两人,但真的只有两人吗?

  “最后一位王,是全知之神。远西人称之为犹格。它大概是所有神中,最接近宇宙之核的秽神。”祝鹤澜说着,语气中却有些犹豫,“时间与空间对它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它存在于所有时间,所有空间。它知道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没有人甚至是秽神知道它的意图。”

  重六哇了一声,“听起来……简直是我们百晓门应该信奉的神啊!”

  祝鹤澜深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怀疑它已经渗入百晓门了,甚至在百晓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信奉它了。那本穷极之书恐怕便是它留在这个世界中的。”

  重六一愣,把掌柜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脸上的轻松笑意便消失了。

  “你是说……我师父看见的那个戴面纱的人影……”

  “全知之神在不同时间不同世界中有千千万万的化身。或许是,也可能是我错了。”祝鹤澜轻轻地握住重六的手,大约是猜到这样的信息会在重六头脑中掀起怎样的风暴。

  “它带着师父去看秽的世界……它给了师父数不清的知识……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可是它为什么要让师父造出我?”

  祝鹤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重六急切地抓起最后一本手记,快速翻看。这一本里写的是天辜近三年的动向。天辜人从五年前就开始零星进入中原,隐匿在人群中。唯一能识别他们的,便是他们头皮上会有一枚怪异符文的刺青,要扒开头发才能看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百晓门近期在中原找到一人,小心地跟踪他一段时间后,发现他打通关系在一位京畿官员身边当了近侍。借着职位之便,此人时常会悄悄收集这位官员掉落的头发、指甲、吐出的痰或口水这样的东西,然后用某些他从天辜带出的药草、猫头鹰临死前突出的毛发、再加入一滴很可能来自桑鸦本人的血,制作出一种药剂,加入到官员的饮食中。

  过了不久,官员便开始出现失神、做噩梦等状况,精神恍惚了一段时日后性情发生了改变,忽然放松了对京畿地区贸易的管理和限制,允许大量南洋、远西等客商不必报备便可随意进入京畿地区进行生意买卖。另一方面,他也突然开始厌恶道气浓重的地方,明明从前每个月都要去大罗派在京畿地区设立的宫观上香,现在却避之不及,甚至开始消减拨放给各仙派修葺庙宇的开支。

  百晓门据此推测,凡是吃下这种药剂的人便与桑鸦建立了某种联系,大巫便可于梦中操控他们的精神,给他们的头脑注入混乱疯狂的种子,引导着他们走向他设计好的歧途。

  由于追查时间不长,他们只能确定这一名天辜奸细的行踪。但他们根据反常行为的出现频率推测出的“感染”人员包括官员、商人、甚至皇亲国戚,只是缺少证据无法证实。就连皇帝身边的几名重臣也在名单中……也难怪皇帝要将这件事交给徐寒柯这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新臣来调查。只是徐寒柯没有想到,就连道行高深的大罗派首座也会中招……

  除此之外,这一年中有人在不还岭外看见过相貌奇异的南洋货商出没,怀疑是水鬼派去与天辜人接触的使者。此外还有中原某些秘密信奉秽神的教派也都与天辜有千丝万缕的往来。可见天辜人确实在联系所有秽神的信徒。

  重六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关于梦中那面鼓的记载。一番细读,越看越是心惊。

  那面鼓是天辜大巫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有至少二百年以上的历史。鼓面是从一千名混沌之神的信徒心口剜下的一块皮,用天辜独特的缝制技法密密匝匝地缝在一起,又经过许多道复杂工序加工制作而成,因此得名千人鼓。

  每隔十年,都会有十名少男少女的血浸透这鼓面。这么多性命的献祭赋予了千人鼓浓重骇人的秽力。听到鼓声的人神志昏聩,头脑中充满混乱离奇的念头,甚至看到人类本不应该能看见的种种秽生物。

  当初天辜人入侵中原时,不少幸存的士兵都提到了鼓声。他们说那鼓声令所有人发了疯,令他们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怪物,天和地都混乱成了一团,连站立都不稳更遑论作战了。

  重六愈发觉得,这面鼓……就像是祝鹤澜养大的槐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鼓是活的吗?

  若大巫饲养的是鼓,掌柜养大的是槐树……

  师父养大的是他……

  这种念头,令重六蓦然打了个冷战。

  祝鹤澜见重六越看脸色越不对,忙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册,“好了,不要这么心急。要对付桑鸦的手段光靠你我是不够的,目前我们的任务只是守好天梁城。”

  “这些消息,我们是否应该传给松明子他们,让他们小心饮食,可千万别着了道。如果无生真人会中招,他们也会的。”

  “我会给他们递消息的。”祝鹤澜伸出双手,捧住重六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不要想太多。这两天我们还要给槐树浇水,心神不定的可不行。”

  重六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

  当天晚上,重六果然又做了那纠缠不休的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咚、咚、咚、咚……阵阵的鼓声,仿佛有规律,又仿佛没有,像是从远方山头传来的回音,迈着狡诈诡邪的舞步在空气里扩散着,瘴气一样延伸着。

  重六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林中空地,大约是被火烧出来的。空地中央高高立着一座漆黑的雕塑,一名面上带着亲切微笑的、菩萨一般的神明。可是那俊美的面容上、扬起的嘴角和弯起的眼角,都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妥。

  明明该是庄严的神像,却透着股妖异。

  重六这一次有备而来。

  早在白天看了手记,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中了桑鸦的巫蛊之术,梦境被入侵了。若是如此,他在梦中看到的,便也同时会出现在桑鸦头脑中。

  看似是他的梦境,实际上是一场面对面的博弈。

  天空开始暗淡下来,日光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明明还悬在天空,却没有了任何力量。远处的树木开始狂乱地舞动,可空气中却没有一丝风。

  四周高耸的巍峨山峦像是被纵向拉得更高了,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徐徐扭曲。大地不再是平的,而是如手巾被绞扭,向着一边倾斜。然后土地开裂,从地下涌出鲜红黏稠的血,爬出数不清的、硕大的蛆虫。

  世界要毁灭了,无处可逃的本能恐惧摄住重六的心神。他闭上眼睛,一遍一遍默念着,这是在做梦,这是做梦。

  在梦里,闭上眼睛是没有办法阻隔视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失常将重六从本能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他低声呢喃着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梦境,他是可以控制的。

  他不像其他被控制的人那样……一无所知。他是有力量的。

  “桑鸦。”重六用出奇冷静的声音开口道,“出来。”

  山峦的顶端开始崩裂,但是古老的岩块却没有向下坠落,而是如面条一样被拉得长长的,被吸入高空黑暗的漩涡。树木也被拉长了,组成叶子、木图、根系的所有微子失去了道力的牵系,如风暴一般飞散在空气里。

  这不仅仅是噩梦……这是世界被秽化的样子,一切终结时的样子。

  “你想告诉我什么,不妨挡着我的面直说。用这种下作手段,简直是孬种。”重六大声挑衅着,不屑地嗤笑一声。

  仍然没有人回应。

  重六顿了顿,愈发夸张地吊起眼睛抱起手臂,做出鄙夷的表情,“不敢当面对抗,只敢用这些阴损把戏,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出他所料,此句一出,整个梦境都开始失控。无数色块缠结在一起,连天空和大地都看不清楚了,那鼓声也失去了节奏变成一团愤怒的杂音。

  终于,一名披着黑色法袍戴着混沌之神面具的男子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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