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幽兰古曲_春游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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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章 幽兰古曲

  观音婢倾听着李世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知道他已去了阴月娥所住的后院。

  想一想自己的世民阿兄正抱着别的女子亲热,观音婢的心中爱恨交织,百感交集。

  夜深人静,观音婢辗转难眠,她又不得不找些能宽慰自己的理由。

  观音婢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世族显贵之家,都想了一个遍,哪一家都是纳有妾室,竟然无一例外。

  观音婢在心中安抚自己,既然别人都能够接受,自己也只有慢慢学着去适应,学着去忍耐。

  观音婢郁郁寡欢,李世民却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刚刚高墌兵败不久,他就掉进观音婢为他营造的美人窝里。

  但是,李世民却没有从此沉迷于这温柔乡中,从而坠去青云之志。

  第二日早晨,李世民仍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先去练了一阵武功。

  晨练之后,他径直来到承庆殿去见观音婢。

  观音婢一夜难成眠,到了清晨才慢慢睡去,恍惚之中她感觉一只大手将她搂在怀里。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是李世民坐在身侧,一双俊目柔情似水,看着观音婢。

  观音婢将螓首靠在李世民的怀中,两人相拥无言,已明白彼此心中,此时想说些什么。

  八月西秦皇帝薛举突发疾病去世,其子薛仁杲继皇帝位。

  李渊见此时是扫灭西秦的良机,与众臣商议征讨薛仁杲之事。他准备派十万大军西出陇西,一举将薛仁杲剿灭。

  十万大军,对于刚刚立国的唐朝来说,基本上是举其半国之力,由谁领兵出战一时让李渊踌躇难定。

  在此乱世,如此众多的军队,兵权绝不能轻易授与他人,李渊心中的元帅人选,只有皇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

  但是李建成作为太子,是国家的储君,是将来奉事宗庙祭祀,承继江山社稷之人,不便于领兵出征。

  而二子秦王李世民刚败于薛举一个月,是薛举的手下败将,现在让他领兵去征讨薛举的儿子薛仁杲,势必会影响到全军上下的士气。

  从李建成和李世民来说,两人都想领兵出征。

  晋阳起兵时,李建成未参与谋划,不算是晋阳起兵的元勋。从晋阳发兵南下,到西渡黄河,一路上基本上没有战事。西进关中之后,李建成镇守永丰粮仓,长安周边多是李世民领兵收附。

  李建成居于太子之位,总觉得没有傲人的功绩作为稳固自己地位的基础。他想趁这次征讨薛仁杲建立功绩,有了引以为豪的功绩作为支撑,他这个太子就会让臣下们更信服一些。

  所以李建成对领兵征讨薛仁杲是跃跃欲试。

  李世民想领兵征讨薛仁杲的心情并不比李建成弱。

  对于上个月的高墌兵败,李世民一直耿耿于怀,他想利用这次机会报一箭之仇,重新找回自信,向满朝文武大臣证明自己的能力。

  内朝散去,李世民从两仪殿转回承庆殿。

  在快要走到承庆门廊桥之时,他听到从院中传来清丽委婉的琴音。

  李世民踏上廊桥,止住脚步,扶栏北望,静静谛听,这正是他以前经常弹奏的古琴《幽兰曲》。

  琴音袅袅,婉转低回,清幽之中,伴随着跌宕与起伏,恰似人生中坎坷的追求与进取。

  片刻之前,李世民心中仍放不下高墌兵败的耻辱,经这琴声漫过心田,已洗去心中的执着与冲动,回归到平静与安宁。

  看着桥下的清清渠水缓缓北流,李世民突然意识到,自晋阳起兵以来,他再也没有弹过古琴,再也不曾静下心来看书。整日沉浸于扰扰攘攘的喧嚣人声之中,整个人已被浮躁和轻率所笼罩。

  李世民静静伫立,正被琴声牵着思绪,那琴声已到曲终尽处,几声清音奏罢,悠悠止住琴弦,院中归于宁静。但那余音似未飘散,如空谷之中清雅素洁的幽兰,散发出淡淡幽香,留给人一个静谧悠远的意境。

  李世民轻轻举步,跨过廊桥,缓步走进承庆门,环视院中,见院中宦者、宫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个个来去从容,不缓不急。

  他蓦然发现,在这个院里,自己才是一个过客。回到宫中这些天来,他来去匆匆,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宦者、宫人,从没仔细看过这院中的景致。

  李世民缓缓穿过甬路,走向承庆殿,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停下脚步,闪在一旁向他恭恭敬敬施礼。

  李世民知道这些人肯定都认得他,可他却不认识每一个人,他每次都对施礼之人回以和气的微笑,施礼之人似乎都因他这一笑而受宠若惊。

  承庆殿内,厅中摆放一张古琴,阴月娥在琴前端坐,似是刚才操琴之人,观音婢端坐正厅榻上,杨婧坐在厅中东侧。

  三人正在谈论阴月娥弹奏的琴曲,观音婢见李世民步态悠然跨进殿门,她含笑向李世民点头,两人会心示意。

  杨婧见李世民进殿,袅袅站起身,阴月娥背对着殿门,似乎意识到李世民回来,扭脸向后看了一下,也连忙起身和杨婧并排站立。两人叉手屈膝向李世民施礼。

  李世民向杨婧、阴月娥含笑点头,从两人身前走过,然后坐到观音婢身侧。待在榻上坐定,李世民转首微笑看着观音婢,问道,“刚才那曲,可是月娥所弹?”

  观音婢半是调侃地笑道,“大王是否觉得比你弹的还要好一些?”

  李世民也不吝惜对阴月娥的夸赞,微笑着道,“确实弹得不错,但和王妃相比还是稍逊一筹,技法上不相上下,但对曲意的感悟上还有一点点的差距。这可能与王妃幼时境遇坎坷,月娥幼时境遇顺遂有关。”

  “刚才听过,感觉到月娥渐已能够领会曲意的精髓,要想将这古曲弹好,还需将生活的阅历融入到弦柱之中。”

  杨婧和阴月娥以前并不知道李世民还精于弹奏古琴,如今听他点评,竟然句句切中要害,毫厘不爽。

  李世民只顾和观音婢说话,对阴月娥所奏琴曲进行点评,杨婧和阴月娥未得到李世民的首肯,依然叉手站立。

  听完李世民讲评,阴月娥叉手屈膝向李世民施礼,恭顺地道,“还望大王、王妃以后对妾多加指点。”

  李世民没再多说弹琴之事,对杨婧、阴月娥道,“我还有事要和王妃商量,你二人先回后院去吧。”

  杨婧、阴月娥两人应诺,叉手屈膝向李世民、观音婢施礼后离开承庆殿。

  杨婧、阴月娥两人走后,李世民、观音婢起身,来到殿中东间。

  覃兰、侍琴收拾起厅中琴具,新竹、展画服侍李世民换了衣服,李世民、观音婢才在东边临窗榻上坐下。

  展画提来泡好的香茗给李世民、观音婢两人斟上,两人慢慢品着茶说起征讨薛仁杲之事。

  观音婢问李世民有何打算,李世民笑着道,“在回来之前,我还是豪情万丈,激情满怀,但是走到桥头,一曲《幽兰》却让我静下心来,突然意识到这一年多来,我太过浮躁,缺少了空谷幽兰为最终绽放,而坚守的那份静静等待。”

  观音婢在茶盏中续上茶水,看着李世民温婉地笑道,“只知道弹奏古琴可以修身养性,看不出《幽兰曲》还有这样的功效。”

  李世民感叹,“修身养性本该是人生常年坚持不懈的功课,稍有松懈便可能放纵了自己。想一想以前,我们为了心中的梦想,成婚之后能够坚守五年的漫长等待,这世上还有何事能够动摇我们的初心?”

  李世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着观音婢道,“我心中已经定了,这次征讨薛仁杲,如果大兄有意挂帅,我就好好辅佐于他。如果他没有领兵出征的打算,我就要好好谋划一下,不能再和上次一样那么草率。”

  观音婢若有所思地道,“《尉繚子》说:‘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与,不见胜则止。’打仗不能意气用事,如果抱着复仇之心而兴兵,最终必败无疑。”

  “为将者,要上不受制于天,下不受制于地,中不受制于人,要心胸宽广不能被激怒,心清如水不为财色所动。”

  “《尉繚子》说:‘夫心狂、目盲、耳聋,以三悖率人者难矣。’世民阿兄如若再领兵,要静心、多听、多看,谋定而后动,不能让万千将士因自己一时冲动而送了性命。”

  李世民发自内心地感慨,“以前总是有阿爷在上面压着,有你在身后劝着,没有你二人在身边,我就会生出爱急躁的毛病。”

  他接着转而问道,“阿婢可否记得《孙子兵法》开篇第一句话?”

  观音婢被李世民突然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她重复着李世民的问题,“《孙子兵法》开篇第一句话”,说道,“你让我想想。”

  沉吟了一会,观音婢道,“应该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世民微笑点头,“嗯,就是这一句。”

  然后,他面色凝重起来,感慨万千地道,“打仗之事,事关国之存亡,人之生死。但是知易行难,每当身临战阵,心中想的只有能否取胜,哪里还会顾及到那些士卒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李世民最后感叹,“向来为帅者心冷如铁,驱使将士浴血冲杀,就如从手中挥出一把灰土之般无情。”

  观音婢也神情黯然,沉痛地道,“两军厮杀之时,谁还会把士卒的命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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