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事业线）
“叩叩——”
“进。”
“主编。”方从缘怀抱一大摞资料艰难地推开门。
张祯抬起头，浅笑着看向她，“小方，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主编，这是我这一段时间构思出来的几份广告策划案，还有我们杂志社历年来为珠宝公司制定的所有广告方案，你看我需要将这些资料一并带过去吗？”方从缘单手托住资料堆，空出的一只手敏捷的关上门，而后，抱着资料堆近前来。
张祯停下鼠标，“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方从缘依言上前。
张祯取过手边的眼睛戴上，低头大致翻了翻文件夹。趁着她低头的空隙，方从缘不动声色的观察办公室的布置。
房间右上角安装有摄像头。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手提包再无其他。桌子的后方则是一整面的书柜，下面的柜子被合上，落了锁，而上方的开放式柜子只摆放了几个花瓶和文件夹，也不利于放置监听器。
她正半低头思索的当口，张祯已经将一半的文件夹都翻完了。
压在最下面的文件，是方从缘为evraz策划的广告案。
“小方，你这个方案做得还不错。”张祯抬头，抽出一个稍薄的文件夹晃了晃。
方从缘喜笑颜开，很自然的绕过办公桌站在她身侧，“主编，这个方案我是根据06年的这一份珠宝策划案想出来的。”
她在桌上如山的文件夹里拨了拨，很快就抽出一份递给张祯。
张祯接过后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封皮，就又放回原位了。
“这份策划案的ppt我也做好了，主编，我现在放给你看看。”方从缘说话间，蹲身去插优盘。
“不用了，我现在不看。”张祯挥手，“就把你做好的这几份带过去就行了。”
身下的转椅随着她的脚尖轻点立时往后滑出了几步，身前发生的一切展露无遗。
方从缘蹲下的身子当即一顿，在张祯即将低头往下看的刹那，借着抽优盘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在衣袖里的钢笔一把推进了电脑主机箱的侧面缝隙中。
跨度极大的心理波动下，整个动作的发生不过十秒，是背对着摄像机完成的。
下一瞬，张祯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方从缘禁不住低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抻了抻嘴角，而后慢动作起身，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钢笔所处的位置。
放置主机箱的柜子因为是背光的，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里面黑魆魆的一片，如果不是故意凑近去看，根本看不出。
方从缘顿时心下大定，当着张祯的面将优盘重新揣进衣兜里，俯身整理好桌上凌乱的文件夹后，离开办公室。
“小方。”张祯突然叫住她。
握在门上的手一僵，方从缘压下心中的忐忑，微笑转身。
“你待会儿把优盘也带上，我们十点钟出发。”
“我知道了，主编。”
回到格子间，方从缘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优盘拷贝上策划案，而后放进包里。
而另一个与优盘无二的监听器，她异常镇定地揣进兜里，这一个就放在张祯的车上好了。
十点整，张祯推门出来，面色如常。
方从缘笑容满面，提着包包快步跟上。
凡事有一就有二，方从缘这次放监听器的时候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蹲下身系个鞋带的功夫就把监听器给藏好了，藏在副驾驶座位下。
张祯并没有留意到方从缘的举动，盯着路况随口说，“小方，你没什么经验，待会儿能不开口，就尽量不要开口。”
方从缘腹诽，知道她没经验还带她过去？真不知道张祯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嘴上却还是应付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双方约定的地点并不是杂志社的总部海慈传媒，而是evraz的临时办公楼。
方从缘觉得很稀奇，她在杂志社里待了这么久，但凡是企业要投放广告的，都是自己上门来杂志社里洽谈，还从来没有过主编找上门去谈生意的道理。
直到她无意中扫到了拟定的初始合同金额，顿时瞠目结舌，在市场价基础上溢价12%的情况下，还承包了内刊的六页和余下几期特别刊。
就算是一些国际大牌也没有搞出这个阵仗。
可是方从缘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正是因为evraz初出茅庐，目前只是珠宝界的菜鸟级选手，所以它才要这么大幅度的宣传，砸钱都要砸成大神级选手。
钱多的果然才是老大啊……
六楼，方从缘和张祯坐在小型会议室里耐心等候。
十点三十分，梳着大背头的经理准点出现，身后跟着一位美女助理，手持摄像机，步履款款。
经理姓张，年近半百，一见到张祯的面就笑眯眯的称呼她是“家妹”，然后满含歉意的说，因为办公楼里的摄像头还没有装好，他只能让助理过来手动拍摄。又苦哈哈地解释说这是陶总的规定，所有业务洽谈的过程都必须录像留档，希望她能见谅。
张祯自然是摇头说没事。
两位主管各坐一方，照例先聊了些和生意不相干的闲话，不外乎是天气云云，最后还是张祯先沉不住气，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合同上。
于是乎，会议室里，方从缘和美女助理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张经理和张主编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两个人的商讨点主要是在价格上，当然这也是一笔生意最重要的地方，至于方从缘手里抱的文件夹，张经理显然并不感兴趣。
“我们陶总有一句话说得好，凡事得一码归一码，我只能负责看看合同上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广告的事情，等合同敲定了我们公司会再安排专人过来审核。”
张经理谈话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提到陶总。但凡是说到他，几乎句句不离溢美之词，也不知道他真的是陶总的忠实粉丝，还是在对着摄像机拍马屁。
方从缘暗暗撇嘴，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美女助理身姿笔挺，不苟言笑，站了这么久莫说是偷懒放松，便是连眼珠子都没有往旁边偏过几回。
极有规矩的模样。
方从缘心中一动，赶忙也收了面上的不屑之色，乖乖地站直身体。
张祯和张经理谈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也没能达成一致。
张祯心里一个劲儿地暗骂张经理的油滑，知道她今天就算是再耗上几个小时也谈不出什么名堂。
她扫了眼手表，冷淡开口，“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再回去和安总商量商量。”
张经理点头，“我这边也会和陶总交代的。”
交代个屁！张祯额头青筋直跳，明明之前和广告发行部的人商谈的时候定下的是按照合同价码来执行，结果真到要签合同的时候，又说是他们这边弄错了，evraz的原意是如果第一年投放的广告市场反响较好，第二年就采取溢价12%的合同价码来执行。
搞半天是画了个大饼，让他们先提前丢了西瓜，还不知道能不能捡上这一袋芝麻。
张祯强压住火气，皮笑肉不笑的说，“嗯，那就麻烦张经理了，我们都是诚心诚意来寻求合作的。”
她把“诚心诚意”这四个字眼咬得特别重，明显就是在讥讽对方的不讲信用。
岂料张经理面不改色，端起弥勒佛一般的笑脸将两个人送出了evraz的办公楼。
一出办公楼，张祯再也憋不住心头蹭蹭窜上来的火，还没走到停车场就直接给刘主管打电话，破口大骂道，“合同金还没搞清楚就急急慌慌的说定下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光长得一副人样，生了一个猪脑，我告诉你要是这份合同谈不下来，你就给我夹包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祯脸上的怒意顿时消了不少，“这件事情我会去问安总，你马上和思慕、华娅的人聊聊，问下他们定下来没。”
思慕、华娅都是yolon以前合作的服装企业。
挂断电话后，张祯原本想立马给安靖文拨过去问问具体情况，但是碍于方从缘就在旁边，她便熄了这个念头。
这一边，张经理一送走两人，就带着摄像机上了二十二楼。
陶之敬悠闲地仰靠在椅子上，正在谈电话会议，见他进来，一挥手让他在一边等候。
十多分钟后，他关上屏幕，用眼神示意张经理播放刚才的录像。张经理笑眯眯的上前，简单的操作一番后，墙面上很快就投影出他和张祯交谈的画面。
“谈下来没？”陶之敬倒没急着去看播放录像，而是朗声问他。
张经理赧然摇头。
陶之敬勾唇一笑，这个合同谈不下来才是正常的。
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骗局。
上个月，营销部的主管赵俊把海慈传媒的一位高管约出来闲话家常。推杯换盏之间，他先把海慈传媒的高管给灌得烂醉如泥了，才假模假样的给他透露说evraz打算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溢价12%投放广告的事情，至于广告合作商，他们陶总暂时还没敲定。
高管自以为得到了内-幕消息，一转头就让yolon杂志社停止和思慕、华娅的续约，转投evraz的怀抱。
陶之敬也精明，之前一直以年关在即借口推托，等思慕、华娅都已经和其他杂志社签定合同了，他才邀约对方过来详细面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当然算不上是evraz不讲信用。谁叫你们公司的高管自己喝大了，连具体的合同金额都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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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主编。”方从缘怀抱一大摞资料艰难地推开门。
张祯抬起头，浅笑着看向她，“小方，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主编，这是我这一段时间构思出来的几份广告策划案，还有我们杂志社历年来为珠宝公司制定的所有广告方案，你看我需要将这些资料一并带过去吗？”方从缘单手托住资料堆，空出的一只手敏捷的关上门，而后，抱着资料堆近前来。
张祯停下鼠标，“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方从缘依言上前。
张祯取过手边的眼睛戴上，低头大致翻了翻文件夹。趁着她低头的空隙，方从缘不动声色的观察办公室的布置。
房间右上角安装有摄像头。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手提包再无其他。桌子的后方则是一整面的书柜，下面的柜子被合上，落了锁，而上方的开放式柜子只摆放了几个花瓶和文件夹，也不利于放置监听器。
她正半低头思索的当口，张祯已经将一半的文件夹都翻完了。
压在最下面的文件，是方从缘为evraz策划的广告案。
“小方，你这个方案做得还不错。”张祯抬头，抽出一个稍薄的文件夹晃了晃。
方从缘喜笑颜开，很自然的绕过办公桌站在她身侧，“主编，这个方案我是根据06年的这一份珠宝策划案想出来的。”
她在桌上如山的文件夹里拨了拨，很快就抽出一份递给张祯。
张祯接过后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封皮，就又放回原位了。
“这份策划案的ppt我也做好了，主编，我现在放给你看看。”方从缘说话间，蹲身去插优盘。
“不用了，我现在不看。”张祯挥手，“就把你做好的这几份带过去就行了。”
身下的转椅随着她的脚尖轻点立时往后滑出了几步，身前发生的一切展露无遗。
方从缘蹲下的身子当即一顿，在张祯即将低头往下看的刹那，借着抽优盘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在衣袖里的钢笔一把推进了电脑主机箱的侧面缝隙中。
跨度极大的心理波动下，整个动作的发生不过十秒，是背对着摄像机完成的。
下一瞬，张祯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方从缘禁不住低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抻了抻嘴角，而后慢动作起身，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钢笔所处的位置。
放置主机箱的柜子因为是背光的，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里面黑魆魆的一片，如果不是故意凑近去看，根本看不出。
方从缘顿时心下大定，当着张祯的面将优盘重新揣进衣兜里，俯身整理好桌上凌乱的文件夹后，离开办公室。
“小方。”张祯突然叫住她。
握在门上的手一僵，方从缘压下心中的忐忑，微笑转身。
“你待会儿把优盘也带上，我们十点钟出发。”
“我知道了，主编。”
回到格子间，方从缘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优盘拷贝上策划案，而后放进包里。
而另一个与优盘无二的监听器，她异常镇定地揣进兜里，这一个就放在张祯的车上好了。
十点整，张祯推门出来，面色如常。
方从缘笑容满面，提着包包快步跟上。
凡事有一就有二，方从缘这次放监听器的时候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蹲下身系个鞋带的功夫就把监听器给藏好了，藏在副驾驶座位下。
张祯并没有留意到方从缘的举动，盯着路况随口说，“小方，你没什么经验，待会儿能不开口，就尽量不要开口。”
方从缘腹诽，知道她没经验还带她过去？真不知道张祯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嘴上却还是应付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双方约定的地点并不是杂志社的总部海慈传媒，而是evraz的临时办公楼。
方从缘觉得很稀奇，她在杂志社里待了这么久，但凡是企业要投放广告的，都是自己上门来杂志社里洽谈，还从来没有过主编找上门去谈生意的道理。
直到她无意中扫到了拟定的初始合同金额，顿时瞠目结舌，在市场价基础上溢价12%的情况下，还承包了内刊的六页和余下几期特别刊。
就算是一些国际大牌也没有搞出这个阵仗。
可是方从缘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正是因为evraz初出茅庐，目前只是珠宝界的菜鸟级选手，所以它才要这么大幅度的宣传，砸钱都要砸成大神级选手。
钱多的果然才是老大啊……
六楼，方从缘和张祯坐在小型会议室里耐心等候。
十点三十分，梳着大背头的经理准点出现，身后跟着一位美女助理，手持摄像机，步履款款。
经理姓张，年近半百，一见到张祯的面就笑眯眯的称呼她是“家妹”，然后满含歉意的说，因为办公楼里的摄像头还没有装好，他只能让助理过来手动拍摄。又苦哈哈地解释说这是陶总的规定，所有业务洽谈的过程都必须录像留档，希望她能见谅。
张祯自然是摇头说没事。
两位主管各坐一方，照例先聊了些和生意不相干的闲话，不外乎是天气云云，最后还是张祯先沉不住气，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合同上。
于是乎，会议室里，方从缘和美女助理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张经理和张主编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两个人的商讨点主要是在价格上，当然这也是一笔生意最重要的地方，至于方从缘手里抱的文件夹，张经理显然并不感兴趣。
“我们陶总有一句话说得好，凡事得一码归一码，我只能负责看看合同上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广告的事情，等合同敲定了我们公司会再安排专人过来审核。”
张经理谈话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提到陶总。但凡是说到他，几乎句句不离溢美之词，也不知道他真的是陶总的忠实粉丝，还是在对着摄像机拍马屁。
方从缘暗暗撇嘴，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美女助理身姿笔挺，不苟言笑，站了这么久莫说是偷懒放松，便是连眼珠子都没有往旁边偏过几回。
极有规矩的模样。
方从缘心中一动，赶忙也收了面上的不屑之色，乖乖地站直身体。
张祯和张经理谈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也没能达成一致。
张祯心里一个劲儿地暗骂张经理的油滑，知道她今天就算是再耗上几个小时也谈不出什么名堂。
她扫了眼手表，冷淡开口，“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再回去和安总商量商量。”
张经理点头，“我这边也会和陶总交代的。”
交代个屁！张祯额头青筋直跳，明明之前和广告发行部的人商谈的时候定下的是按照合同价码来执行，结果真到要签合同的时候，又说是他们这边弄错了，evraz的原意是如果第一年投放的广告市场反响较好，第二年就采取溢价12%的合同价码来执行。
搞半天是画了个大饼，让他们先提前丢了西瓜，还不知道能不能捡上这一袋芝麻。
张祯强压住火气，皮笑肉不笑的说，“嗯，那就麻烦张经理了，我们都是诚心诚意来寻求合作的。”
她把“诚心诚意”这四个字眼咬得特别重，明显就是在讥讽对方的不讲信用。
岂料张经理面不改色，端起弥勒佛一般的笑脸将两个人送出了evraz的办公楼。
一出办公楼，张祯再也憋不住心头蹭蹭窜上来的火，还没走到停车场就直接给刘主管打电话，破口大骂道，“合同金还没搞清楚就急急慌慌的说定下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光长得一副人样，生了一个猪脑，我告诉你要是这份合同谈不下来，你就给我夹包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祯脸上的怒意顿时消了不少，“这件事情我会去问安总，你马上和思慕、华娅的人聊聊，问下他们定下来没。”
思慕、华娅都是yolon以前合作的服装企业。
挂断电话后，张祯原本想立马给安靖文拨过去问问具体情况，但是碍于方从缘就在旁边，她便熄了这个念头。
这一边，张经理一送走两人，就带着摄像机上了二十二楼。
陶之敬悠闲地仰靠在椅子上，正在谈电话会议，见他进来，一挥手让他在一边等候。
十多分钟后，他关上屏幕，用眼神示意张经理播放刚才的录像。张经理笑眯眯的上前，简单的操作一番后，墙面上很快就投影出他和张祯交谈的画面。
“谈下来没？”陶之敬倒没急着去看播放录像，而是朗声问他。
张经理赧然摇头。
陶之敬勾唇一笑，这个合同谈不下来才是正常的。
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骗局。
上个月，营销部的主管赵俊把海慈传媒的一位高管约出来闲话家常。推杯换盏之间，他先把海慈传媒的高管给灌得烂醉如泥了，才假模假样的给他透露说evraz打算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溢价12%投放广告的事情，至于广告合作商，他们陶总暂时还没敲定。
高管自以为得到了内-幕消息，一转头就让yolon杂志社停止和思慕、华娅的续约，转投evraz的怀抱。
陶之敬也精明，之前一直以年关在即借口推托，等思慕、华娅都已经和其他杂志社签定合同了，他才邀约对方过来详细面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当然算不上是evraz不讲信用。谁叫你们公司的高管自己喝大了，连具体的合同金额都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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