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_她的名字叫玛丽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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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踩着最后三分钟,两人迈进了yolon。

  进门的时候,正好和王助理擦肩而过,她不露痕迹的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大约是在确认时间。

  等她一走,孙言翻了个白眼,“一看她就是老处女,没有性生活的关爱。”

  方从缘不吱声,回了自己的位置。

  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才把初春画报的基本拼贴搞定,方从缘脊背一松,像只软体动物一样瘫倒在转椅上,伸了一个懒腰。

  墙上的时针滴滴答答的游走,很快停在了左下角。

  主编办公室的灯早就熄了,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旁边灯火通明的小隔间才跟着暗下来。

  王助理走出来,锁上门,踩着高跟鞋出了杂志社。

  低压警报瞬间解除。

  一大片窸窸窣窣声随即响起,大家都在埋头收拾东西。

  “总算是下班了。”孙言合上电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杂志社的正常下班时间是六点半,但是王助理很兢兢业业,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她不走,杂志社里除了主编没人敢走。

  正式下班时间,形同虚设。

  冬日的天,黑的早。

  闪烁的霓虹将混黑的夜晚染得昏黄一片,游离的雾气在肆意弥散,分不清是雾还是霾。

  方从缘心不在焉的整理着桌面,一想到待会儿又要去挤电梯,挤地铁,脑子都开始发疼。

  桌上,手机开始震动,嗡声渐起。

  是高扬。

  “下班没?”

  “刚下。”

  “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嗯。”

  方从缘挂断电话,旁边孙言竖着两个大灯泡子眼看过来,眼里写满了好奇,“男朋友?”

  “嗯,待会儿我和他去吃饭,就不和你一起了。”

  “没事,没事。”孙言很洒脱的摆手,一叠声地问她,“是不是本地人?长得帅不帅?家境怎么样?”

  “这个……”方从缘转了几圈眼珠子,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孙言。

  她话多,嘴巴关不住风。

  孙言看她踟蹰,以为是标准的“琼海男”——有车有房,无才无貌,也就不为难她了。

  陆陆续续有灯熄灭,人越来越少。

  方从缘加快速度,收拾好桌面后,去柜子里拿出一双平底鞋换上。

  孙言在一边玩手机,见状笑她,“见男朋友你还这样打扮?”

  方从缘扯着嘴角笑了笑,手上换鞋的动作没停。

  很快,人走光。

  两人跟着进了电梯,孙言收了手机,问她,“你现在和他一起住?”

  “没有,我住学校。”

  孙言半开玩笑似的口气,“说真的,我要是找老公,就得找个家在这附近的,至少不用挤地铁。”

  有人笑了,“你这目标够远大。”

  金开大厦差不多在琼海市的cbd了,能在这附近有房的,家境肯定好。

  那人一接茬,全电梯的人都笑了。

  苦涩的,无奈的,五味陈杂的笑声。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都想在这个城市有个家。

  出了电梯,方从缘和孙言告别。孙言不大想走,打趣说是要看看她的男友。

  方从缘把她给轰走了。

  洗手间里,方从缘正在补妆,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我到了。

  拿出纸巾,把口红的颜色擦得更淡点,方从缘散开长发,拢紧大衣,出了大厦。

  八点,天更黑。

  车来车往,卷起呼啸的风,寒气随之逼来,方从缘禁不住瑟缩了几下。她哈了一口气,冰凉的指尖恢复了些知觉。

  双手紧紧扣住大衣的领口,方从缘向着街角走去。

  车上,高扬在打电话,看她坐进来,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

  “有没有想吃的?”高扬按下一个键,钢琴曲开始流淌。

  “吃点热的吧。”

  高扬思索了几秒,出言建议,“菌汤?”

  方从缘摇头,“火锅吧。”

  高扬滑开手机开始找导航,半分钟后,车开走。

  两人到了滨江路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在网上的评分高达五星。

  口碑好,生意自然也很火爆。高扬在店面附近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停车位,最后只能开到滨江二路去停车。

  路边灯盏无数,在初冬的迷雾中点亮,寒气映着白光,冷意更生。

  两人沿着江边漫步。

  高扬一低头,瞥见了方从缘的平底鞋,“你上班就穿这个?”

  “怎么可能,上班都要求穿高跟鞋,我是下班了才换的。”

  高扬点头,兆华的女员工无论是上下班,都是穿的高跟鞋,至少他看到的情况是这样。

  江边有风,裹挟着冷空气袭来,方从缘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要被吹的竖起。

  她把双手握成拳,往拳心里哈了一口气,热气瞬间弥散,温暖了掌心。

  高扬低头看她,脸色很白,映得唇如点朱。他拉过她的手,包在手心里。

  “怎么这么冰?”他像是自言自语,在觉察到手心的热气无法使得寒冰融化后,很自然的把她的手放进了衣兜里。

  难言的温暖,方从缘笑眯了眼。

  “以前在学校,就盼着上班,现在出来上班了,又想要回去念书。”天太冷,他太暖,方从缘不自觉开始倾吐,“上班真的好累啊。”

  高扬看着江岸,随口问她,“你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早上九点半,下午正常来说是六点半,可是主编的助理每天都让加班,差不多要挨到七点半才能走。”

  远望的目光从江边收回,落在了她的头顶。方从缘听到他问了句,“这也累?”

  他的脸色很平淡,声线也没有丝毫波动起伏。

  方从缘抬头,漆黑的眼望着他,“可是每天早上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下午也是。”

  高扬一愣,把她的手往衣兜里压了压,然后才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

  路灯下,背影交融,难分彼此。

  火锅店里人很多,两人排了半小时的号才等到空位。

  进去的时候,那桌的一对男女还没走,看到两人进来,女的嘀咕了几句,但很快就被男的拉走了。

  临走前,她还回过头来又望了几眼。

  是盯着高扬。

  方从缘扬唇,觉得心里像是藏了一块糖,悄悄地化开了。

  她侧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高扬的目光落在桌上一角,许久不曾转移。

  那里有一块油污,不算明显。

  旁边,店里的工作人员在拖地,一下又一下,很用力的动作,可是白色的瓷砖并没有因此而恢复洁白。

  店员拿着菜单过来。高扬挪开视线,让她点菜。

  方从缘随便划了几道,荤菜居多。

  菜上齐,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很少交流。

  方从缘的胃口一直都很小,吃了一小碟土豆、半碟藕片和几块牛肉后,她差不多就饱了。她才放下筷子,高扬那边也跟着停了。

  一大桌菜,几乎没怎么动。

  方从缘看着满桌的菜为难,“打包吧,不然好浪费啊。”

  “随你。”高扬耸肩,他没所谓。

  方从缘吁了一声,“可是寝室里也没冰箱……”

  高扬:“……”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带,享受了一把资本主义的奢侈作风。

  回去的路上,高扬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放进衣兜,“我在金开旁边有套房,你可以搬过去住。”

  他穿着大衣,明明是硬挺冰冷的材质,可是衣兜里却暖和的不像话。

  “房子大吗?”

  “不大,百来坪。”

  方从缘咋舌,“我一个人住的话,算是豪宅了。”

  高扬被她逗乐了,“明天我把钥匙给你。”

  说话间,他摸了把她的头发,顺毛捋的姿势。

  江边,行人很少,灯火明亮。

  蜿蜒的道路曲曲折折,溜过一道弯,空荡荡的路上出现了一对身影,白发苍苍,相互扶持。

  街灯的光笼罩着两道颤巍巍的背影,泛起模糊的光晕,柔和而温暖。

  衣兜里,方从缘突然抓紧高扬的手,轻声问,“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吗?”

  高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像是入了迷,一语不发。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话一旦开口,再也难收,她试探性的接着说下去,“像他们一样,结婚生子,相伴白头。”

  高扬眯眼,沉默了片刻,低头看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目光交错,灯影婆娑。

  起风了,脑海中那些混沌的迷雾也像江上的水气,吹开了。

  冷风过境,刮在裸-露的脖子上如同刀割,方从缘不再犹豫地抽出手,拢了拢衣领子。

  片刻后,沾了些许寒气的手重新伸进衣兜里,她笑了笑,“我们回去吧,这外面好冷啊。”

  上车没多久,铃声响起。

  寒夜中,浓雾如墨。高扬把车停在路边,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很急,声音很大,方从缘坐在副驾驶座都能听见隐约的说话声,但不清晰。

  高扬一语不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摁开了音响。

  这下,除了悠扬的琴曲,什么都听不到了。直到高扬开口,“放心,这边的事我会搞定。”

  “我和徐哥谈过,永丰那边也谈好了,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

  “有什么地方帮的上的,你直说。”

  “去了昆山要好好干,等着吃你的庆功宴。”

  “就这样,回来再说。”

  ……

  电话挂断,高扬只字未提,方从缘一字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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