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_穿成反派的薄命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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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茹斯兰江的确受伤了。

  他并不隐瞒,因那日结界出现问题,他倾尽全力再度修复,但因为提前出关导致的反噬太过,这一次威慑众人耗尽了强弩之末,开始还能勉强由她半扶半抱走回大殿,回去之后,便是下床都有些难了,连水都需要人喂。

  而丹药又尽数被毁,只靠自身恢复甚是缓慢,虽他已宽慰与她无关,景宝络还是无比内疚。

  所以茹斯兰江委婉而又客气提出,她可否留下暂时照料他一二时,景宝络立刻答应了下来。

  说起照顾人,她常年外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现在也只得赶鸭子上架洗手做羹汤,先从简单的羹汤开始。

  小厨房中有霜雪冰冷冷藏的各类荤菜,素材齐全,至于素菜,天玑峰上灵脉山泉四处都是奇花异草。

  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取了最大一口锅,在里面放上材料,费力烧开之后,看那水这样多,想来还要炖上一会。

  闲下来这片刻,心中又开始牵挂那细作的事情。

  到底不死心。

  她抽了一根木柴,由着火慢慢炖,想着茹斯兰江这这情况由他休息,自己悄悄下了一趟山。

  山下前两日又落了一场大雪,现在冬雪消融,四处一片欣欣之意。

  果然不出所料,那日绝欲殿小弟子度恒回去第二天便有人夜闯禁地,想要偷取东西,那禁地本就是关押犯事弟子所在,六师兄和七师兄因祸得福,反而因为及时警戒获得提前赦免,将他二人之前寻衅滋事的过错相抵,放了出来。

  而那闯入禁地之人被韩息夫困住,后协同两位长老拿下,禀明掌门后押入秘牢看守审讯,对外并未公布身份来历,但门中之人都传言是魔人的细作。

  景宝络竹篮打水一场空,身上还白白多了两桶脏水,临走时连临川都皱眉提醒她:凡事不可贪图捷径。

  然后满脸疑心问她是不是那定情丹被她自己用了。

  景宝络气得差点放狗咬他。

  她去大殿路上碰见六师兄和七师兄,他们刚刚放出,兴头正高,心情甚好,正打算在屋子里摆酒,看见景宝络来,忙拉着她开始吹牛,说自己如何了得,那个细作又是如何蠢,摸东摸西到了禁地,黑漆漆在里面摸来摸去就摸~到了六师兄的脚。

  六师兄当场就是一个飞腿,他俩珠联璧合如何了得。

  景宝络问他们那细作形貌,两人又讪讪,黑灯瞎火并未看清。

  景宝络摸着身上那丹药,别了二人,想找韩息夫看能不能得个安慰奖:不说今天的事,就事论事,至少这丹药加上度恒能证明捉细作的主意是她出的。

  谁知韩息夫竟在闭关,说是在炼制什么厉害的宝贝。

  这回彻底没戏了。

  景宝络心情郁闷,垂头丧气回了栖霜阁,本想将那黑狗托付给两个爱吃的师兄,却没见到狗影子,看那狗盆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几天没回来了。

  三师兄便说:“那日看到有梳痴殿的人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带走了。”

  四师兄正好说,那日救下的那小师妹竟是涣州漱玉氏的人,眼下去了梳痴殿,听说甚为得宠,因她一个外门弟子,这一走,外门弟子又三三两两开始找门路,韩息夫一概不管,风口浪尖中,他只闭关不出。

  三师兄于是笑眯眯补充,要她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要听那些难听的议论,未来资源分配看能不能给炬嗔殿倾斜点。

  说到这议论,四师兄还专门给她学了两句,大概就是说她心思诡谲,先是勾引顾嘉言,后来又攀附茹斯兰江,水性杨花,得陇望蜀,手段了得,只怕连昆州城最红的头牌都没有她厉害。

  哪一句是谁背后说的,四师兄都记着,三师兄不时帮他作补充,然后说:“你看蔽贪殿、梳痴殿和绝欲殿没有一个好东西,多给师兄们支持一点,等我们以后帮你出气,你说教训谁就教训谁。”

  景宝络捏了捏额角:“我先走了。”

  锅里还炖着东西呢。

  她一无所获,白得了这么多糟心话,心情郁闷,步伐沉重,一边走一边叹气,大概最近水逆,应该找个地方拜拜,不止是自己倒霉,现在都开始传染了。

  她吭哧吭哧还未走近结界,就看见山峰前等着人。

  仔细一看,竟是顾清明同顾嘉言。

  她心中诧异,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顾清明先是同她微微颔首。

  她连忙行礼:“见过掌门,顾师兄。”

  顾嘉言目光冷淡,移开目光,只简短嗯了一声。

  顾清明却十分热情,他微微一咳,示意顾嘉言上前,将一个精致的妆奁奉上,描金丹鸟,缠枝杏花。

  “听说你下山,师伯想你孤身在上照顾尊上,还是不能委屈了你。这些都是你们姑娘家用得着的,你先看看喜不喜欢,日后若是需要,尽管告知师伯。”

  景宝络一看这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贵重无比。

  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

  她立刻推辞。

  顾清明拿过那匣子硬是塞到她手里:“不用不好意思。宝络是,今日的事情也是委屈你了,你的珏师伯便是这样的脾性,心却不坏,你莫要同她一般计较。师伯看你根骨奇佳,反应灵敏,是个修习的好苗子,已同几位长老商议,这回云门大会,会给你留一个位置,你且好好准备着。”

  “?”景宝络诧异抬头,富贵逼人的顾清明微微颔首,再次肯定了她没有听错。

  这个机会来得太容易,不是说每个殿只能一个人,走门路的人过江之卿,也不一定能得到么,因为还得看实力。

  景宝络意外至极:“可是我……”

  “不想去?”

  “不是不是,弟子自然是想去的。可是弟子并无出众之处,如此恐怕……不能服众。”

  顾清明慈祥一笑:“傻孩子,你能侍奉尊上,就已是极为出众了。好好努力,务必不要辜负我等对你的期望。”

  景宝络道:“……是。”

  山风微动,带着淡淡冷意。

  顾清明忽的没来由抖了一下,然后笑道:“如此,你便先去。”

  她站起来,顾清明先走,顾嘉言随后,错身的瞬间,他看了她一眼,似要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

  景宝络目送两人离去,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有一个硬塞来的妆匣。

  她打开盒子,淡淡的木香,最上面便是密密麻麻一层荔枝大小的黑珍珠。

  颗颗膀大腰圆,一股子暴发气息。

  确定这都是姑娘家用得着的……

  这么大的珍珠,串起来COS沙和尚吗?

  这位顾掌门的审美和谈吐实在和他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

  又耽误了这么一会,上山回到厨房只看那羹汤已经熬得有些糊了。

  景宝络连忙放下妆匣,然后小心拨开最上面一层,还是白白的,她盛了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干脆加了一把火,剩下粘锅的就变成了锅巴,加一点盐,吃起来味道还算勉强。

  然后用托盘装了小碗和盘子,端着一路向允徵走去。

  她推开房间,茹斯兰江没有在床~上,而是坐在那断了一根琴弦的古琴上。

  景宝络忙放下手中的羹汤。

  “尊上,怎么起来了?”

  茹斯兰江恍若未闻,他看着那琴,沉默着。

  景宝络走到琴前,微微蹲下。

  他抬起了头。

  茹斯兰江的眼睛非常漂亮,很黑,眼黑部分有淡淡的蓝,显得眼神格外深邃,仿佛蕴含了无数过往和世事,却又奇异的不会显得沧桑,反而有一种带着温柔的明亮。

  景宝络微怔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缺失的幽精,看来是因为幽精过于弱小,才会如此容易耽于美色。

  “阿宝,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这是她原来的配琴。

  名叫岁引。

  她本还有一把刀,制式有些像雁翎刀,名叫摧情。

  修行之人大多佩剑,因剑为百兵之君,自有君子佩剑,以彰其德之意,而刀不同,刀为凶器,称之为百兵之胆,向来是匪盗配刀。

  但是景宝络的却是刀。

  天玑门的弟子大多都修习两种兵器,一为主,一为辅。

  一琴一刀。

  即有君子之威,也有雷霆之怒。

  深得她意。

  她伸出手去,按住琴弦,熟悉的指尖记忆渐渐舒展,指尖的触感仍是陌生,胸口微微一窒,立刻收了回来。

  他说:“这琴断了一弦。”

  景宝络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在最后的决战中毁的。

  岁引琴的琴弦有些特殊。

  一般的琴弦多是用鹿筋、马尾,或丝弦或昆鸟的筋,而用作武器的会使用金属弦。

  但岁引琴用的是特殊的金属弦为内质,外面缠了风干的人筋。

  而这人筋,且不能硬取,需在炼制内弦时缓缓融合,整个过程非常人的毅力不能为之。

  所以琴弦断了,再也没有人能修补。

  景宝络叹息道:“这琴很好。”

  “岁引琴原为我门一位供奉大能,他痴迷琴技,为了能制出天下第一殚精竭虑,亲入巴蜀取了建木一枝作为琴面,却再为找到合适的琴弦,金属过刚,马尾易断,他痴于此,竟郁郁生魔,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出关,捧着新作的古琴而出,琴面血迹斑斑,他行至云台,徒手抚了一曲,仰天长笑,复而大哭,于雷鸣中坐化。”

  茹斯兰江道:“这琴,是用他的徒弟的筋脉制成,岁引,是那个痴~女子的名字。”

  他问:“阿宝,你觉得她傻吗?”

  这个“他”,景宝络不知他问得是那师父还是那徒儿,默了一瞬,她是知道这个故事的,大概那时候选这琴也是因为这个故事,答案早就在心中:“既有杀妻证道之心,自不会流连宋玉东墙;也有飞蛾扑火,只是怨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都是成了自己的所求,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那阿宝的道是什么?”

  景宝络看着那琴弦,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也是她曾经说过的:“我的道在天玑门。”

  “天玑门么?”茹斯兰江忽然笑了一下,那笑中带了某种冷意。

  “你预备如何证道?”

  景宝络直觉茹斯兰江并不喜欢信任顾清明等人,但这事没办法瞒,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今日掌门见我,说会推我参见云门大会,还送了我一盒珠宝。”

  “这个老东西动作倒是快。”他毫不掩饰。

  景宝络听他如此说,微愣了一下。

  他看了景宝络一眼:“你是不是觉得他对我还是挺尊重挺讨好的?看起来人还不错?”

  景宝络想起今日云台之辱时顾清明的两面三刀,道:“还行。”

  茹斯兰江手指敲在桌面上,一顿,忽然抬头:“你想参加云门大会吗?”

  景宝络点头,以自己没见识做借口解释了一番,又顺便谈及韩息夫目前闭关不出,如果茹斯兰江有时间,正好在养病,是否可以适当指点一二。

  她说得委婉,他回到的倒是直接。

  “好。”

  景宝络立刻道谢:“谢尊上。”

  “你我不必客气。”

  他看着她,神色甚至称得上温柔,她却知道,这份温柔只是他的常态,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很多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用一个态度对待很多人,通常意味着他们对这些人没有兴趣,甚至不抱任何期待。

  所以,再次默念,男主是女主的,而她,是男主的,挡箭牌,而已。

  茹斯兰江的指点还是很认真的,景宝络只觉从手脚开始,经脉隐隐有松动的异象。

  那韩息夫当日注入的一缕神思,渐渐归元合一,连封印处也许久不曾痛过。

  但他的身体时好时坏,有时候和她说话可以一直说到很久,有时候仅仅几句,便靠着她睡了。

  多了几次,景宝络便总结出规律,他这习性有点像那黑狗吃吃,一旦离得太近,在人身边,就容易犯困。

  如此,她便开始保持些距离,选择站着或者搬了凳子在一旁听。

  这回茹斯兰江倒是不容易困了,但是他又觉得躺久了头晕眼花,要开始复健治疗。

  一日有半日要她搀扶着在允徽院散步。

  允徽院的温度适宜,花开得甚好,景宝络走着走着常常就忍不住吃两口,一口又一口,一来二去,几天下来,他身体没有明显好转,景宝络感觉自己衣衫倒开始紧了,她心中郁闷。

  这日下午,茹斯兰江用了一盏茶,忽起身道:“走。”

  景宝络摸了摸才吃过午饭的肚子,叹口气,起身过去。

  这回却没有在允徽院花园散步,而是御剑而上,不知道要往哪里,薄雾轻云,景宝络不敢朝下看。

  她在薄雾中问。

  “尊上,我们这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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