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 司空_遮天之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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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 司空

  第196章第一百九十六司空

  人们将自己不可理解的现象赋予了一个特定的名字,神。

  神,这个称呼超过了人的认知,却又是由人而来。

  神分三种,先天之神,由天地自然孕育而出,祂们是天地规则的具现化,人格化。

  后天之神,祂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或是人,或是兽,或是花草,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是靠自己修行,天地的认可,从而获得至高无上的权能。

  还有一种神,祂们并不是天地自然的具现化,人格化,祂们是最古老的神,你看不见祂们,祂们也不会回应你,但祂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祂出现在世间,游荡于江河山川之间,却又不接受人们的祭祀,祂对所有的一切都一视同仁。

  这种神就是天地自然灾难的化身,祂们不具备物质的躯体,也不具备固定的形象,祂是一种自然的规律。

  这种神,是天地的意志,他们是最本源的天理。

  汹涌狂妄的水流,不曾停歇的大雨,滔天的水气与泥土的猩味充斥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水流,虽然狂暴,但水无常形,它们在冲击堤坝的同时,也在顺从着堤坝的形状,正在向着东海而去。

  “可以成功!大河将要重新沉睡下去!”

  有崇氏的人们看着面前汹涌的大河,心中激动且振奋,因为大河的怒火至今还没有冲破两岸的堤坝,它只能无能狂怒的向着无边的东海倾泄着它怒火。

  于是,去吧,去到那无边的汪洋之中,去肆意翻滚,去为所欲为,有崇氏的人看着那位于大河尽头的东海,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这是属于人族的胜利,他们以人力,战胜了最古老的神明。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河之中,再次发生变故,剧烈的震荡波传来,湍急大河的水面之上,出现了一条黄色的腰带,那是波浪。

  在波浪之上,一个俊美的少年人踏着浊浪而来,身边是两条白色的神龙,辟波踏浪,排空而至。

  “有崇氏,大河将崩,不可复止,极之渊被掘,那西天的冰雪已经融化,百川汇河,将化为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少年人一路踏浪,对着大河沿岸的有崇氏族人呵斥着,而鲧看到此人,脸上时隔多年才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张皇失措。

  因为这少年人,唤作冰夷!

  冰夷者,大河水神,这位神是天帝伏羲时代的人。

  彼时,大河已经泛滥,虽未曾造就淹没天下的水灾,却是无所约束,在大地上肆意流淌着,冰夷便是一时失足而溺死在大河之中,因而恨意滔天,惊动了天帝伏羲。

  天帝伏羲可怜他的遭遇,又愁于大河之患,于是将他复活,让他担任大河水神,约束大河,让后人不复其事。

  冰夷也没有让伏羲失望,他在成神后,确实约束了大河一段时间,但他终究不是大神通者,他的一切皆是天帝伏羲所赐,无法将大河永远的约束起来。

  但其依旧做出了大贡献,自他成神之后,大河便在几乎固定的河道中流淌,再也没有肆意的大地上游荡。

  “崇伯!河堤崩了!”

  就在鲧听到冰夷的呵斥而脸色大变之时,一道惶恐的声音自远处传了出来。

  “不可能,大河已经入海,水势将要缓和下来,不可能再冲崩堤坝。”鲧大声怒道,转身欲赶去堤坝崩塌之处。

  而冰夷听闻,驾驭白龙飞腾于空中,脚踩龙头,看着崇伯鲧,附身朗声道。

  “崇伯鲧,你太自大了,此番大水不比寻常,这一次,是天地之怒!”

  “位于西天的万丈高山上的冰雪已经融化为川,我入极之渊,却见共工已掘开一个缺口,又见祝融杀共工,诛相柳,却依旧对那缺口束手无策。”

  “二者之战使得极之渊震荡,渊水大涨,于平地起江河,山岳化作孤岛,百川汇河,万水俱起,大水将化作“祸”,即便河堤坚固,又怎能与裹挟天地之气的“祸”相提并论…”

  “这是天地的呼啸,是自然的大势,是最古之神的愤怒!”

  距离鲧百里之外,大河已经将堤坝冲的垮塌,大水流速突然暴增,瞬间冲下的水流,如同开天的巨斧,强大的力量一下子便将河堤的地基劈开,强大的水压将缺口撕裂,此处百十里河堤,皆化作黄尘,溶于水中。

  水流如同被栓住的猛兽,彻底挣脱枷锁,轰开了堤坝,无可阻挡的倾泄入河岸。

  在这大河之水已经被引导入海,势能将要泄去,大河将要再次沉睡之时。

  此处堤坝的彻底崩塌,粉碎的不止是泥土与堤坝,还有鲧的治水之法,以及他坚定的意志。

  “快!快!快!”

  诸多受命前来治水的部族,无一不是精英,他们乘风滔海,背负着巨大的石头,提着一个个装着泥土沙石的袋子,不断的砸入水中。

  鲧所筑的堤坝,是土石结构,这种堤坝相对于木土结构的避水墙来说,是非常坚固的。

  以巨大的石头为后盾,筑就坚固的沙石土壁,将水流约束起来,按照河床流动。

  但这种堤坝,只适合常规的大水,一但发生超规格的大洪水,水位的突然暴增会漫过堤顶,以其无孔不入的特性,渗透入堤体之中,破坏堤坝的稳定性,将原本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土石分开,从而无法承受大水的冲刷而崩溃。

  如今,大河的河道是十分紊乱的,虽然冰夷将其约束在几乎固定的河道之中,但从前的河道依旧存在。

  河道的存在,让水流有了流淌的地方,这种力量混乱无比,但却都聚集在河流之中,并不断的向着四面八方无规律的扩散,这就造成主河道的过水能力的丧失。

  于是带来的后果,便是前面的水流还没有来得及倾泄出去,后面的水流便已经追了上来,让水位变的更高,水流能量积蓄的更多,这种能量一但释放,便如同高山滚石,山林之火。

  鲧治水多年,他将洪水的力量想象的很高,所筑的堤坝也很高,很坚固,如同高山一般。

  而事实证明,他的举措是对的,前面几次的大水没有造成灾难,反而温顺的被约束在河道中,流入东海。

  坚固的土石堤坝为两岸无数的部落提供了庇佑,如同两位强大的天神隔开了大河两岸,因此,鲧得到无数部落的称赞。

  但他光筑堤坝,却没有去梳理河道,使得力量分散,大河水流不断的自我积压,没有得到快速的宣泄。

  而且,他也小看了此次的大水,这是自逐鹿之战便已经积累的力量,如今一朝宣泄,位于源头的水,远远超过了入海的水。

  鲧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面对崩溃的堤坝,他除了掏出息壤修补以外,并没有任何的方法,大河中的水位依旧在疯狂的增高,而他的息壤,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

  大河两岸的大地上,有部落的民众抬头看着远处如同高山一般的河堤,他们看到这庇佑了他们数年的河堤,崩塌了!

  黄色的巨龙怒吼,咆哮着将耕地淹没,而后,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没有片刻的停留,从此,这个部落彻底消失在世间。

  在大水的起伏中,一个发出点点微光的物品不断沉浮,那是这个部落的神,是他们祭祀时的对象,现在他不再被郑重摆放在部落的中央,而是沉浮于水中,随波逐流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相繇氏的水正在做什么?上游已经出现了积水,他们为什么不阻止?!”

  鲧果然想起来,上游的水流他交给了相繇氏的水正,让他观察水流积蓄的力量,但到现在为止,大水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上游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相繇氏,他们原来是共工氏的附属部族,相柳便来自于这个部落,是相繇氏的首领。

  但因少昊时代的共工发动洪水,相繇氏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臣服于天帝少昊。

  而作为共工氏的附属,相繇氏自然也是治水的一把好手,所以在这共工再次叛乱,而作为相繇氏祖神的相柳加入叛乱阵营的特殊时期,他们却依旧占据着帝舜时代的水利部门的重要位置。

  只因为相繇氏虽奉相柳为神,但那是因为相柳乃是相繇氏之祖,而相柳作为凶神,是食人的恶神,根本不会顾忌自己后裔的死活。

  而相繇氏,也不会去祭祀这种无法庇佑部落,反而需要源源不断血祭人牲的神,即便他是他们的祖先,体内流淌着相柳的血,也依旧无法打破这种僵硬的关系。

  所以,天帝少昊接受了他们的效忠,帝舜也让他们帮助鲧治水,这也是鲧将大河上游交给他们的原因。

  “崇伯,不好了,相繇氏撑不住了!他说水流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

  鲧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顿时好像被棍子狠狠的砸了一下,险些跌倒,相繇氏如今的水正,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巫,且是除水中神灵之外最强的,可以驾驭水的巫。

  他将相繇氏水正放在大河上游,便是想让相繇氏水正梳理大河积压的水流能量,但现在相繇氏却说,他已经无法驾驭水流,为让鲧怎能不惊。

  鲧大步前行,身上浓烟滚滚,如同神龙一般,他本人也是一位大巫,他沟通的是有崇氏之祖,驾驭的是土的力量。

  行道半中,鲧便看到大河堤坝上的那个巨大身影。

  生有九头,体为蛇躯,呈青灰之色,高达千丈,迎风而起,水汽避退。

  这是血脉神相。

  相繇氏水正激发血脉,显化神相,他在沟通天地,施展血脉神通,天地间暴动的水气被他牢牢的压制住,水流在他的控制下,死死的被压制在河道之中,

  “这不是撑住了嘛?!”

  鲧看到此景,顿时火冒三丈,这相繇氏居然假传情报。

  而相繇氏水正看到鲧到来,身边的数个相繇氏巫顶替了上来,继续稳固和梳理天地间暴动的水气,而他化作人形大小,依旧显化神相,来到鲧的面前。

  “你看,天地之间的水气在不断暴动,这些气已经不再听从我们的调遣,不再受我等的制约,水气不稳,大水便无法停歇。”

  “崇伯鲧,我早就说过,你的河堤没有用,我现在告诉你,要么将请一位水神或者食用水气的炼气士来压制水气,要么我掘开堤坝,泄去水力!”

  相繇氏水正的九个头颅同时说话,人工回音阵阵。

  鲧闻言顿时大怒:“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一旦决堤,两岸无数生灵都将受到灭顶之灾,你相繇氏想干什么!”

  相繇氏水正闻言,九头齐怒,顿时反驳道:

  “妄废你治了这许多年的水!如今不决堤,从极之渊而来的祸已经在路上,等祂到来,就是你想决堤也已经无用了,现在决堤,泄去水力,牺牲一部分生灵,保全大部分生灵,方是成功之法!”

  “你想决堤,除非我死了,我作为天下的司空,天帝让我治水,便是将这两岸生灵的生命交到我的手中,我不会就让他们失去生命的!”鲧咬着牙,低声吼道。

  “迂腐!如今唯有牺牲一部分生灵,才能保全大部分,你如此做,不仅是对天帝信任的辜负,更是对两岸生灵的不负责!”相繇氏听完,怒意不减道。

  “相繇!我才是司空!我说不能决,就不能决!我有息壤,大河不会崩溃!”鲧大声吼道。

  相繇氏水正闻言,反而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你是司空,那等到祸到来,大水决堤,河水彻底挣脱而出,天下化作泽国,崇伯鲧!你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到时候,即便是天帝饶你,这天下万民也不会饶你,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见鲧油盐不进,相繇氏水正顿时偃旗息鼓,反正作为治水的主力,所有的责任都由鲧来承担,死的不是自己,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于是相繇氏转身离去,却不是回到堤坝,而是恢复千丈神相,向着大河下游碾压而去。

  鲧见状顿时怒道:“你要去何处,听我调遣!”

  然而相繇氏水正却头也不会,依旧碾压大地,形成一条沟壑,大喝道:

  “我是要听你调遣,但我不想找死,我会顺此入海,开辟出一条新河道,这样即便河堤崩塌,也能泄去一部分水力,将损失减少,保住一部分生灵!”

  相繇氏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一条宽近百丈的蜿蜒沟壑,留下崇伯鲧在原地抓狂。

  虽然水利部门明面上的最高领导是他,但组成水利部门的各部族之间都有各自的私心,就算他是天帝任命的司空,也无法指挥所有的人。

  在这里,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而相繇氏水正,力量并不弱于他。

  相繇氏的决堤的提议,鲧不会答应,而在场的各部族也在沉默。

  他们没有这么大公无私,不愿意使用相繇氏的方法,他们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部族。

  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大河沿岸,一但决堤,他们的族人与家园将会被淹没。

  而且,如果决堤一处不行,说不定还要决第二处,他们不敢赌,也不会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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