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二十四 江佑邻·永结同心(4)_修真抽卡装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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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二十四 江佑邻·永结同心(4)

  “汪~”

  姜小风无辜地盯着眼前抚摸自己的紫发男人,还不明白主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这么久都没出现——

  呜呜呜它想主人,想得香喷喷的排骨都变得不好吃,主人再不回来它就要生气啦。

  而其他两只灵智更高的灵宠则又乖巧又沉默,柴十二低低叫唤几声,静静地舔舐谢灵檀手掌心中的灵丹,小凤凰站在徐小风的肩头,连平时高调的火焰都不吐了,火红色的毛软塌塌的,瘦了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徐小凤毛毛躁躁的样子也沉稳下来,隐隐听着室外一向充斥满剑刃相交声的演武场鸦雀无声,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轻轻坐到谢灵檀身边,打量对方苍白的脸色。

  他知道谢灵檀重伤未愈,因为生姜才强撑了这些天,很是担心。

  “哎,谁会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前还和江佑邻相处过,他虽然性子高傲,但对生姜真是好得没话说……”

  谢灵檀抿了抿唇,手下的动作却非常温柔,顺着小白狗毛绒绒的头颅一直向下,抚摸得对方舒服地眯起眼,呜咽几声,还是想主人。

  “他会付出代价。”他回答道。

  “我记得你与生姜还能联系,是不是?”

  谢灵檀:“嗯,小风现在还没事。”

  他们之间还能通过系统联络,但就算姜勤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被江佑邻关在什么地方。

  而且虽然姜勤风在竭力安慰谢灵檀,叫他不要担心自己,但一直找不到人也不是个办法。

  徐小凤还欲再说,却见谢灵檀把三只灵宠收入金刚镯中,神色冷峻下来,低低道了一声:“来了。”

  现在修真三大境一片混乱,深渊魔物尚未完全解决,柴京彦答应天道不插手魔人的事,眼中却完全容不得魔物四处作祟,如今在深渊斩妖除魔。而公孙赢则带领天师狱修士四处寻找姜勤风的下落,燕倚云和徐小龙组织的上清修士已赶往灵宝境搜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找到雪魂仙君与解决魔人之乱是一回事,因为江佑邻必定在他的身边,找到姜勤风也就等同于找到了这一切骚乱的罪魁祸首。

  但深海之无垠难以想象,谢灵檀知道,现在的人手远远不够。

  快一点,他要再快一点找到小风。

  狮德辉与狮公玄共同出现,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众天武门的精锐剑修。

  “谢剑神,你到这里来是为了雪魂仙君一事吧,我们天武门自然愿意拔刀相助,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狮德辉对年轻有为的谢灵檀非常看重,纵然两人辈分差距极大,还是对谢灵檀恭恭敬敬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小瞧的意思。

  还没等到谢灵檀表态,狮公玄皱起眉头,对他爹说道:“如今修真三大境应该同仇敌忾,现在提要求,有悖于天武门的门规。”

  他站在雪白黑纹的大狮子身旁,仍旧一副穿金戴银的纨绔公子打扮,镶嵌满各色宝石的黄金剑熠熠生辉,眉目间的意气风发还在,眼神在时光的历练下变得沉稳。

  此言一出,他们身后的修士们均露出赞同的神情,姜勤风与谢灵檀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甚至有数十位剑修暗自打定主意,就算狮德辉不同意,也要跟随谢剑神一路。

  狮德辉看着自己光明磊落到坦然的儿子有些无奈:“我只是想让谢剑神在风波平息过后,能任职我天武门的副门主,也不算趁火打劫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待到此事尘埃落定,姜勤风与公孙赢必然会不计前嫌、和好如初,以后雪魂仙君就是天师门的人了,搞不好还会成为天师门的门主——

  上清双壁已去其一,剩下的谢灵檀自然要越早笼络越好。

  他本来略有忐忑,害怕引起谢灵檀的反感,还欲再加些灵石、灵药的条件,没想到对方眼燕不眨,立刻同意了。

  “好。”

  谢灵檀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们,又吩咐道:“此行凶险,江佑邻并非普通的高阶魔人,雪魂仙君乃是他命中的软肋与死穴,我们去的地方绝对是现在世上最最危险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做好准备。”

  听到这话,徐小凤忍不住叹口气,谁说生姜不是谢哥最大的死穴呢?

  “我等深深仰慕雪魂仙君与谢剑神,愿意跟随大人,效犬马之劳!”

  “此番为修真界而战,斩杀天魔,义不容辞!”

  “那江魔头阴狠狡诈,手下魔人杀人无数,就算是我身死,也在所不惜……”

  一时间群情激昂,这些厉害的剑修们都对谢灵檀心服口服,很快就成为一只强劲的灭魔队伍。

  而狮德辉身为一门之主,自然不能轻易离开,因为还有要务在身,暂时退场,他心疼儿子,本来想把狮公玄也带走,没想到他儿子竟然坚持留下来。

  “哼,谢灵檀。”

  他冷笑一声,蓦地拔剑出鞘,向着紫发修士出其不意地攻击。

  顷刻间剑锋相交,只听得哐当一声,黄金宝剑自狮公玄手中猛然脱出,咔嚓一声刺入地面,没了三寸有余,他们交手虽并未使用灵力,但单单看凌厉的剑招,也十分惊人。

  “你既然如此厉害,怎能把小风弄丢?你与他不是道侣——”

  谢灵檀淡淡瞥他一眼,打断他:“把你这份精神气用去对付江佑邻,正合适。”

  自己的心思自己最清楚,自从知道谢灵檀与姜勤风竟然是一对道侣后,狮公玄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按理说他现在不应该讨厌这两个人才对,当年的情咒早就解开了,姜勤风与他也没什么特殊的瓜葛了,而且谢灵檀用了百年难遇的女娲泥为自己重塑身体。

  他素来百无禁忌,应该祝福他们才对,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姜勤风与谢灵檀成亲,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算了,现在时局多灾多难的,不应该再浪费多余的情绪在这些事情上。

  如此一想,狮公玄收敛神色,把剑收起来。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到时候肯定是我第一个找到小风。”

  “哦,对了,你这狮子不能带。”谢灵檀补充。

  “为何?”

  谢灵檀:“体型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你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那江佑邻恩将仇报,可不就是条阴险的蛇吗,哼,现在他缠在小风的身上,就好像缠在上清境的脖子上。”

  狮公玄拍拍大狮子表示安抚,谁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他手一偏,揪下来一小撮白色鬃毛。

  天师门方向忽然发生猛烈的爆炸,连天武门的地面都在震颤,在场的人无不沉下脸色。

  这就是魔人最讨厌最棘手的地方了。

  众所周知,这高阶魔人看起来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修行的速度更快一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修真境内,四处祸害,防不胜防,而在江佑邻的示意下,他们更是神出鬼没,着实叫人头疼,数量也与日俱增。

  “不好,天师门大多是新弟子,我们得赶快过去帮忙。”徐小凤连忙提议。

  众人正准备赶往天师门援助时,谢灵檀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使出灵气探寻之法,果然发觉凡尘方向有着微不可见的异动。

  狮公玄看他神情有异,也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有诈?”

  不得不说谢灵檀讨厌归讨厌,但他心里却明白,关键时刻,这人恐怕是上清最可靠的。

  谢灵檀睁开眼,紫色的幽光在眸中一闪而过。

  “分成两路,我们去凡尘,在那里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不知是不是巧合,魔人□□后,谢灵檀几乎从未遇见过江佑邻,对方似乎在刻意避开他,甚至每次出手,都会特意声东击西,引走他。

  或许,两人心中都明了,一见面便成生死之战,他为他的道侣,他为他的弟弟,如果没有一个最终的结局,便永远不死不休。

  凡尘间,赏兽台。

  香风吹过,纱幔层层撩开,恍如粉紫色的烟雾,迎面而来的却是叫人窒息的血腥味,光滑的玉石地板上血流成河,倒在地上的侍卫们手还放在拔刀的腰间,血却从脖子处源源不断地流出,好像汩汩流淌的溪流。

  “求求江公子,求求江公子,饶了小人一命吧!饶了小人吧!您让小人做什么都愿意啊!”

  衣着华丽的顾台主跪倒在红衣男子面前,砰砰砰磕了数十个响头,直到从额角留下的血液淹没了眼睛,他才凄惶地等待着最终的决判。

  而他对面的红衣男子,拥有一张任何人瞧见都会惊艳到呼吸停滞的绝色姿容,他坐在金丝楠木椅上,轻轻浅浅地笑着,听着他的哭嚎,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银色手套。

  江佑邻的背后还站着七位高矮不一的高阶魔人,皆是魔人中的精锐,说起修为都在元婴之上,实战起来却远超普通的元婴修士。

  不过这些出类拔萃的杀人机器在他面前,就好像毫无抵抗力、毫无遮掩的幼童一般,因为血液控制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手段,魔域的音蛊、摄魂、魅惑在它面前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我真的很怜惜你,明明这样胆小如鼠,还能违抗雪魂仙君的命令,私开赏兽台。想这赏兽台,为了赚取钱财,花样极多,不知用在你的身上,又会如何?”

  江佑邻微微一笑,眸子恍若星河,几乎是天使一般的容貌,眼神中却带着恶劣的嘲弄。

  顾台主想到自己用在灵兽身上的手段,顿时抖如筛糠,裤/裆处立刻出现一层可疑的黄色水渍。

  他出身千年的修真世家,背后的实力说出来叫公孙赢都不能完全把这赏兽台封尽,哪里会想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天魔人会为那些活该被杀的灵物伸冤?

  他转念一想,或许不是因为灵物,而是因为他驳斥了雪魂仙君的面子。那雪魂仙君确实举世无双,兰芝玉树,性子也是真正的好欺负,糊弄两下也就过去了。

  “小人不该欺骗雪魂仙君,小人马上就把赏兽台的灵兽们全部放掉,再也不敢做这丧尽天良的买卖了,还请江公子饶我一命啊!!”

  江佑邻似笑非笑:“那轮得到你放,相比现在我手下的人已经把它们带走了。接下来,你们就自己忏悔自己的罪行吧。”

  此话才落,顾台主的夫人怒道:“那些不过是畜生罢了,上清都管不着,你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有什么资格管教我们——唔——”

  她话说一半,就被顾台主死死捂住嘴巴,脸色涨得通红。

  “妈的,蠢女人,能不能少说两句?”

  江佑邻也未动怒,毕竟这些人在他眼中有如蝼蚁一般,连眼都入不了,如何能在意?

  他只是说:“你怎么不知道……我并非替天行道呢?杀人修,护灵物,是天道的意思。”

  “对对对,您说得对,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那么残忍地对待它们……”

  顾台主自然是不信什么替天行道的,这魔头喜怒无常,行事诡谲,他说什么,他都是不信的。

  “你方才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我想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或许我满意了,就会放过你呢。”江佑邻眉眼弯弯,提出的建议却如同有毒的果实,甜美却致命。

  顾台主听到此话,如蒙大赦,看了看脸色迷茫的妻子,再看看毫无反应的儿子,立刻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锋利的白色刀身倒映出他疯狂的脸。

  “老爷,不要啊,老爷,求求你——”

  女人的惨叫在房间中响起,噗呲一声,那是匕首刺入□□的声音,这一刀似乎没有完全把人杀死,她华丽的衣裳沾满鲜血,在一片血泊中恐惧地爬行了数米,却被杀红眼的疯狂丈夫追了上来,一把捏住后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丢了性命,再没有声音。

  像极了顾台主闲暇有余,操刀自炊,当着幼小灵鹿的面,一刀一刀活剐它们的母亲。

  屋内的血腥气又浓了几分,七位高阶魔人神情丝毫未变,像是七根没有感情的石柱,他们离江佑邻站得有些远,因为江佑邻并不喜欢与魔人的接近。

  顾台主拿着匕首,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好似嫣红的珊瑚珠儿,走到了自己的孩子面前。

  他谄媚讨好地冲江佑邻一笑:“只要您喜欢,我做什么都愿意。”

  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见血封喉,转眼间顾台主已然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我不喜欢。”

  江佑邻甚至身形未动。

  那孩子却忽然道:“我知道你,雪魂仙君的哥哥,你叫江佑邻,以前很弱的,现在变得好厉害,是因为变成魔人的缘故吗?”

  “我杀了你爹,你不恨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才不是我爹,我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孤儿,在这里打杂,你别看这家伙富得流油,对我们这些伙计,可抠了,现在被又临时抓过来顶替他的亲生儿子。”

  江佑邻一双黑色的眼眸中红光闪过,鬼魅妖异:“我是魔人,你不怕么?”

  “如果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变成魔人不好吗?我想变成魔人!”那孩子回答。

  江佑邻挑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源。”

  “哪个姜?”

  “唔,生姜的姜。”

  江佑邻莞尔一笑,不知想起谁,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暖意。

  “挺有趣的小家伙,希望他能喜欢,你可是自愿变成魔人的,记得和他说说。”

  “谁?”姜源盯着他的艳丽笑容呆了半响,愣愣道,“你说的不会是雪魂仙君吧……”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江佑邻走到姜源身边,取下手套,黑色的长指甲流出绿色微腥的毒液,在少年的手腕上划出一个狰狞的口子,滴落了不少进去。

  说实话,就算转化魔人,他也是有选择的,尽量挑选厉害的角色,今日也是少见的挑选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少年感染。

  因为……他很喜欢姜源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小风与自己有什么关联一样,而且这个少年看起来很能聊天,小风没有他的日子想必很寂寞,如果有条小狗能取乐也不错。

  因为过多的毒液,姜源立刻痛苦地在地上挣扎起来,神情狰狞,不知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江佑邻对这样的场景没兴趣,转身推开朱红色的雕花窗扉,室外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阳光也照亮了昏暗的一角,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一般。

  “那是……云罗天河?”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赏兽台离云罗天河如此之近,近到几乎能从这里看到湖面上停泊的大小船只,天香船船顶的花朵装饰。

  现在正值特殊时期,人人自危,素来往来不断、热闹非凡的云罗天河冷清寂寥,只有风轻轻吹过时,岸边栽种的数千株云烟蒲公英簌簌摇晃,连追美逐爱的云丝罗缕都悉数沉静到湖底之下。

  这当然是因为江佑邻。

  想到弟弟拒绝自己的神情,江佑邻唇角浮现自嘲的笑容。

  他一直都希望与能小风共游云罗天河。

  还记得他小时候,曾经与爹娘来上清游览,因着这副出类拔萃的容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云丝罗缕在湖面上追成了一条红线,自此上清评判美人就多了一条“云罗河上结红线”的标准——只有在天河上引出一条红线的人才能称为大美人。

  而江佑邻也成为了传说中的云罗美少年,事迹刊登在云罗小册子上,成为流传多年的美谈。

  转眼间,江佑邻便来到云罗天河上,此刻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他一身红衣,在霞光无限中掬起一捧潋滟的波光。

  一如当年,他站在船头,任晚风吹散乌黑的发丝,额头上的血红莲纹似乎快要滴血一般,比起昔日更有种摄人心魂的美,这种美感隐隐能叫人感到恐惧。

  “你很喜欢这里吗?”

  姜源望着他的背影问。

  江佑邻伸出手,无数的云丝罗缕从河底飞出,烟雾缭绕,围着他飞来飞去。

  “嗯,很喜欢。”

  很久以前,小风才到上清的时候,经常给他写信。在信里小风提到过男扮女装、被人追得在船顶一路狂奔的傻事,还留下一个关于天女的传说,到如今与云罗美少年的传说并列,被无数人传颂。

  这是很罕见的,他与小风齐名的时刻,因为他先天不足,连来上清修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地观望弟弟修行的生活,而因为容貌的美名并列得如此之近还是头一遭,自然令他心中一甜。

  而大多数时候,与姜勤风齐名的是谢灵檀。

  天师门新秀,三大境的新星,上清境的双壁,他在暗处瞧着,看着,嫉妒着,也无法改变弟弟的一生都与这个他瞧不起的山村野夫并列。

  江佑邻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姜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又这么可怕起来,他走到船尾,看到另外一个魔人正在划船,忽然听得接连不断咻咻的声音——

  这在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从未听到。

  “是上清的修士来了。”划船的魔人道。

  姜源问:“那你们怎么不跑?”

  “打不过的。”

  魔人甚至连船桨都未收。

  谢灵檀和狮公玄的身影出现在云罗天河的上空,俯视着船上的红衣男子。

  “你还是来了。”江佑邻低低笑道。

  谢灵檀猜测得没错,他确实在故意躲开他,避免与其正面交锋,原因很简单,江佑邻是个理智的疯子,清楚地知道姜勤风心中只有谢灵檀的存在,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与弟弟的关系也难以回到曾经。

  不过他还是为谢灵檀的来到感到兴奋与喜悦,毕竟心中还是有期望的,譬如杀了小风的心上人,小风也会喜欢上他,譬如用谢灵檀的鲜血证明自己配得上小风。

  “我头一次这样想要一个人的性命。”

  谢灵檀祭出天象剑,一双冷冽的眼睛向上微挑,锋利又桀骜,好似一把华丽又不失锋利的绝世宝剑,一招一式中皆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剑气。

  “真不巧,我也是。”

  江佑邻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殆尽,露出冰冷冷的面容。

  “哗——”

  剑气的漩涡在河面上掀起阵阵风浪,两岸边的蒲公英花絮飘飞,几乎无处不去,无处不往,四散飞舞,迷了人的眼睛。粉紫色的云丝罗缕沉入水下,金黄色的水面波光荡漾,换若醇香的酒液。

  狮公玄也拔剑出鞘,他虽修为、招式皆不及谢灵檀,但电灵根在水面上很占便宜,须臾雷电交加,云罗天河上风雨大作。

  三人战了好几个回合,竟一时分不出上下,云罗天河上的船却是个个翻倒。数位天武门修士也与魔人打斗起来,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人呢?”狮公玄不善地眯起眼。

  “快飞开!”谢灵檀伸手拉走他。

  江佑邻扔掉手中破碎的布料,冷冷一笑:“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江佑邻,小风一直视你如哥哥,你这样把他关起来,怎么对得起他!”狮公玄恨恨道。

  “哥哥?我从来不想当他的哥哥,我想做他的道侣。谢灵檀,你何德何能得到小风的心?论样貌,你不及我江佑邻,论修为,你不及上清境的师祖,论家世,你不及魔域的少主,我们都没有得到小风的喜欢,凭什么你可以?”

  此话一出,打得难舍难分的天武门修士和高阶魔人都讶然地抬头望去。

  ……

  这个信息量是不是太多了……

  雪魂仙君简直是仙魔两道的“祸国妖姬”啊。

  虽然他们还得继续打,却也偷偷支起耳朵,想听听谢剑神的答案。

  他们也好奇啊,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感情这件事,只关乎两个人,就这么简单,两情相悦而已。”谢灵檀平静道。

  江佑邻:“你可真是冷淡。”

  他还欲再说,忽而皱起眉头,破天荒露出慌张的神色,竟然身姿一转,欲意脱身。

  “哪里走!留下小风的下落!”

  狮公玄一声怒吼,手中汇聚雷霆之力,狠狠抛掷而去,天武门修士占了上风,高阶魔人的血液流入云罗天河之中。

  谢灵檀蹙眉,制止暴走的狮公玄,望着远去的江佑邻,陷入沉思。

  “你怎么回事?还没问到小风在哪里,怎么能放过他!”

  谢灵檀旋视一番遍地狼藉的云罗天河,最后目光转回狮公玄身上:“云罗天河就这样毁了,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毁了就毁了,都这个时候了,是河重要还是人重要?现在线索没了,你说怎么办!还救不救小风?”

  谢灵檀打断他的兴师问罪:“我知道小风被关在哪里了。”

  “啊?”狮公玄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的?”

  蒲公英的花絮已然飞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在寒风中瑟瑟摇摆。

  谢灵檀:“我们必须快点去找灵宝境的境主们。”

  ————————

  江佑邻离开时,回头望了云罗天河一眼。

  浓烟,巨浪,一片狼藉。

  他感到很失落,因为他还未与小风共游云罗天河,云罗天河就这样毁了,那是他想了一百多年的事情,说是夙愿也不为过。

  但它真的被毁了。

  毁了就毁了吧,只要小风还在他的身边,还有什么快乐的记忆不能拥有的?

  江佑邻一路飞回囚禁姜勤风的宫殿,门口跪了一排魔人侍从。

  他向里面走了几步,罕见地不敢向前了,忽然生起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虽然这种预感在魔人给他传信时已经有了,现在却更加刻骨铭心。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地走向为弟弟特意打造的华丽大床,金色的锁链还牢牢锁在姜勤风的手腕上,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玫瑰金色与雪白肤色的对比,总觉得若有若无地诱惑人。

  姜勤风无声无息地躺在上面,胸口没有任何起伏,面容沉静安详,就好像睡着一样。绛红色的衣袍,烫金的滚边如同翻腾的波浪,

  他的弟弟真的生得很好看,越看越可爱,越招人疼,看着看着,江佑邻的眼泪簌簌地掉落,不一会儿就泪眼朦胧起来,他害怕自己的泪水玷污了姜勤风的身体,连忙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把整张艳丽的脸擦得湿亮,就好像刚刚用水洗过一样。

  他指尖颤抖,隔着手段去探寻姜勤风的脉搏。

  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回公子,是药的缘故……”

  回话的魔人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书信与瓷瓶。

  书信乃是姜勤风亲笔,希望江佑邻能够放过自己,满足他的遗愿,将他在上清境安然下葬就好。

  江佑邻接过药瓶,他没见过这种药,但微微一闻,便知其中所含都是千年难见的剧毒之物,破坏灵田,摧毁灵根——

  “原来你竟恨我至此吗?”

  他本想撕毁书信,摔碎药瓶,忽然想到这可能是姜勤风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了,神色变换半天,仍旧收了起来,他坐在床边,坐在弟弟的身边,看着那张安静沉睡的脸突然大笑出声。

  “恨我至此吗?哈哈哈哈哈,你这么恨我,宁愿自杀,也要离开我吗?我江佑邻,就这么不堪入目,哈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人。”

  说罢,他擦擦眼泪,在姜勤风苍白的唇瓣落下轻轻一吻,然后笑意盎然地注视着可爱的弟弟,他最爱的弟弟,俯下身,在小风珍珠般的耳垂边,吐出充满爱意与疯狂的话语: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你!妄!想!”

  宫殿里的魔人个个都惊慌失措,他们以为会被牵连,死于非命,没想到宫殿里的魔王先疯了。

  姜源等了半天没等到雪魂仙君与江公子,反而等来了一口棺材。

  这可真是一口漂亮的棺材啊,通身水晶石打造,晶莹剔透不说,还闪闪发光,比他在顾家打杂时看到的龙潭曲木床还要华丽舒适,就算知道这是一口棺材,他也想往里面躺一躺。

  他一抬头,看到江佑邻时眼前一亮。

  他知道江佑邻生得不同寻常的好看,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穿红衣,但江佑邻今日穿的分外不同,那是一件喜服。

  绛红色的金绣锦袍上绣着怒放的莲花纹路,腰间金丝滚边玉带也华贵精致,衬得他雪肤朱唇,俊俏中带有一丝魅惑,要不是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冰块一般寒气森森,真真是话本里才有的俊俏新郎官——

  现在嘛,有点像恐怖话本里的鬼新郎。

  江佑邻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也是一身喜服,看不清容貌。

  姜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江佑邻温柔地把另一个新郎放入棺材里,里面的枕头都是用最好的纤罗丝织就的,软的就像天上的云朵,用过的人里没有说不舒服的,江佑邻却好像还不放心,用细致地把他的头摆好,微微理好两边的发鬓。

  看清男子长相之后,姜源彻底僵在原地了。

  他认得他,那是雪魂仙君姜勤风!

  就算是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喽啰,也是知道仙君的,可以说姜源是听着姜勤风的传说长大的,什么师祖入门选英勇夺魁啊,三大境第一,天骄榜榜首啊……说句不夸张的,他们这几代人谁不想成为雪魂仙君那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是有的,那些家伙就更喜欢谢剑神些,喜欢冷峻高傲的绝世剑神。

  姜源对生活还有期待的时候,也想过成为姜勤风那样温柔明亮的人,甚至改了自己姓,但事实却残酷得令人吐血,在他成为魔人之后,竟然在一口棺材里见到了姜勤风。

  “这……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实际上也不需要姜源说什么,江佑邻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一切。

  把姜勤风安顿好之后,他自己也躺进了棺材,他们几乎穿得一模一样,活似一对完美的情侣,只不过江佑邻的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与姜勤风十指交握。

  他终于与他躺在同一口棺材里,他的弟弟不吵不闹更不会反抗,因为他没有声音,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小风只能这样乖乖地躺在他的身边了。

  “真好啊……”

  他喜悦地喃喃自语,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对姜勤风说:“对不起,这样大喜的日子不该哭的。”

  守在棺材外的魔人侍从们也看不下去了。

  “其实尸体还在的话,还有许多方法——”

  “我不会用的。”

  江佑邻坚定地打断他。

  在知道姜勤风自杀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办法去挽回这一切,最简单不过的就是把姜勤风变成魔人,或者用魔域的勾魂之术,但小风在信上写了,只想安静地离开,让他不要对尸体做过分的事情。

  “我一直很听你的话,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你看,你已经在我身边了,我怎么会亵/渎你的身体呢?”

  江佑邻厌恶自己魔人的身体,更别说把姜勤风也变成魔人。

  姜源明白过来,连忙问:“你们是要把他活埋吗?”

  对姜勤风不是活埋,对江佑邻却是活埋。一旦埋葬下去,他将在永暗的地下,守着毫无温度的爱人几百几千年,就这样日夜睁着眼,数着时间。

  当然,他也可以出来,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江佑邻闭上眼睛:“我已把所有魔人聚集过来,谁来打扰我们就留下来陪葬……你们填土吧。”

  高阶魔人受他血液的控制,是不可能反抗的,只得听从命令,活埋了江佑邻——他称之为成亲。

  随着泥土一点一点的添加,江佑邻的视野越来越黯淡,光线、声音、外面的世界都离他远去,但他的心里却感受都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与确信。

  “小风,我们现在就是正式的夫妻啦……你是我的道侣啦……”

  视野已经全部变暗,江佑邻想按照他的指示,魔人们还会再上面立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江氏夫夫之墓。

  真好啊。

  他偏过头,就算在地下,他的视力也没有任何影响,仍旧能看到小风完美精致的侧脸。

  他的眼神忽闪忽闪,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也灼灼地发亮。

  江佑邻笑着说:“忘了告诉你,我可没有把我们埋在上清——毕竟那个地方,我肯定埋不进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何处吗?你叫我一声夫君,我就告诉你。”

  等了半天,自然没有回应,江佑邻丝毫不意外,毕竟弟弟就是这般的拒绝的性子。

  他宽容地解谜:“这里是灵宝月,我们在灵宝境的月亮上。”

  把最喜欢的人囚禁在高高的月亮里,这是他想到最大的浪漫,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终有一日,也就是今时今日,他与他会合葬在月亮上。

  那就祝他与小风,永结同心,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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