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病
第三章心病
安阳县是中等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县城的繁华所在也就那么两片儿地方，钱庄、金银楼、首饰、绸缎、笔墨纸砚、字画玉器等都在靠近衙门的正街面儿上，这些店铺主要面向那些手面儿阔绰一些的客人；
一般平民化的布铺、裁缝店、鞋帽店、小饭馆等都在正街靠城门方向，而米粮店、瓷器店、木器店、杂货店等都在后街上，也不算远。
乡下进城来走动的人，都喜欢挑实惠的东西，自然很少到正街里头的铺子去买，他们大多数都是从集市出来便奔这后街头上，添置些家里实用的物件。
皎月几个自然是在正街上买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铺面，也是大多数县里人家光顾的那种。办好了事，几个人便往回走，路过拐角的一个点心铺子，李婆婆听见对面有人打招呼，反正离家不算远了，便跟皎月说了一声，自己紧走过去，跟人说话。
而皎澈停在点心铺子跟前要买糖糕，皎月怕他吃坏了牙齿，便道：“吃甜的多了牙会掉光光，像姐姐这样，总是少两颗，多不好看啊”说着，还龇了自己的小豁口给弟弟看。
不过，皎澈也不好糊弄，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姐姐，道：“爹爹说，姐姐的牙不是吃糖掉的，是换牙齿。我以后也会换新的。”
皎月张了张嘴，没词儿她也才八岁，有些事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那就买吧”
姐弟俩称了两斤糖糕，转身出了铺子，见李婆婆还在街对面跟人聊天，皎月便一手牵了弟弟，一手提着点心往对面走去。
姐弟俩正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对面慌张张窜出一个人来，跟没看见似的直愣愣就朝姐弟俩身上撞了过来。
皎月牵着弟弟的手呢，躲闪不及，便一把抱住了弟弟，自己却被撞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新买的点心也被那人一脚给踩扁了去。
皎月顾不上屁股疼，紧紧抱着弟弟。虽然现在拍花子的少了，可也不是没有，尤其弟弟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唇红齿白，最受拐子欢迎了。
“李婆婆”皎月看那人打了个趔趄似乎要跑，便急得大叫。
李婆子回头一看，连声道：“哎哟作孽啊什么人没长眼啊”丢下说话的人便急忙赶过来。
这条街上都是相熟的人，很快就有人把那人给围堵了起来。
那人此时也回过神儿来，发觉自己撞了人，还是两个小孩子。他连忙放下东西，连连作揖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赶得急了，没注意看路。”
倒是有个人认得他，道：“是周家小子你这是闹哪样啊瞧瞧你把人家皎家姑娘和少爷给撞的。。。”
“实在对不住，家里长辈突然病倒，急等药。。。真对不住了，皎大姑娘。”他是男子，想扶又有些犹豫不定，伸着手很有些尴尬的样子。
而此时，他感觉脚下有些异常，挪了一下脚，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包点心，不过已经被自己踩成鞋垫儿了。。。
“这。。。”他开始掏袖子。
“算啦，周叔叔赶紧回家送药去吧。”皎月挥挥手，也不跟他计较，凡事还有爹爹呢。再说，经过她娘的事后，她很是知道去买药的人的急切心情，尤其是发作厉害的时候，真是一刻都不敢耽
误。
周家小子是真的急了，他犹豫了下，又四下作了一圈揖，捡起药包急匆匆又走了。
而皎澈此时趴在姐姐的身子上，两滴眼泪要落不落地悬着。
他要哭了
他感到委屈极了自打娘没了，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如今连吃个点心都要被人踩扁。。。
两大颗泪珠终于掉落下来，皎澈紧紧抱住姐姐的脖子，仰起小脑袋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
啕：“姐姐要娘亲，澈澈要娘亲呜呜呜。。。”
小孩子想娘就是这么没道理的，谁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因为什么事就发作，总之，积压在他小小心里的各种情绪全都倾泻而出，都化作了眼泪和哭声，直接泼洒了半条街。。。
皎月哄弟弟：“澈澈不哭啊，姐姐在给你买糖糕，买多多的糖糕。。。”哄着哄着她也委屈起来，屁股还有些疼，于是她也哭了起来。
李婆婆见小的还没哄好，大的也哭了，这可如何是好哦，她后悔死了，真不该聊那么几句，倒让姑娘少爷受了委屈。
她赶紧托了人去寻皎琮，还得孩子爹来处置。。。
皎琮被人急急地喊了来，老远就听见儿子和女儿的哭声，心里直揪得慌。虽然来人也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可见当他到女儿和儿子的狼狈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妻子不在了，他这个大男人，既当爹又当娘的，到底没照顾好姐弟俩个，让孩子们受委屈了。。。
“宝宝贝贝乖，跟爹爹家去啊,有什么委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们作主宝宝乖乖，贝贝也乖啊，不哭了啊咱们家去”
皎琮一着急，把两个孩子的乳名都唤了出来。自打她们娘去了，这乳名他和孩子们都少叫了，免得想起妻子和娘，大家都不好受。
皎月到底大一些，见爹爹来了便朝爹爹伸出手，她自己起不来，李婆婆也不敢拉她，怕摔坏了哪里反倒不好。
皎琮给两个孩子简单看了下，骨头都没事，便让李婆婆抱着儿子，自己抱着女儿去了后面医馆。
结果大夫看下来，皎月只是皮肉有些擦伤，擦点药酒就没事了，倒是皎澈心火大，肝有郁气。。。让人大跌眼珠子
老大夫连连摇头，对皎琮道：“这孩子虽小，却是个细腻的人儿，以后啊，可得让他多敞开心，这么小就满腹心事可不成，亏得这次看的早，不然可是容易生大病的。
这样，小孩子不好多吃药，我只开一幅给他吃，往后孩子还是少些心事才好。。。”老大夫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皎琮不由一闭眼，他都不知道，儿子才五岁，竟然有如此重的心事这是他这做爹的不够关心孩子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妻子去了，他也是突然如孤雁一般，没着没落的，什么事都有些没头绪，都得摸索着来，以为吃饱穿暖孩子们不生病就是好的了，哪成想过小孩子的心事问题啊。
。。。
两个大人抱着两个孩子回了家，看得李把头直发愣，等从媳妇那知道了情况，关起门来很是把她骂了一顿：“东家让你跟去，就是让你照看姑娘和少爷的，结果你去扯闲篇这次是姑娘和少爷被人撞了，下次是不是要被人拐了去你个没心没肺的”
李把头跟着书香门第的东家，学得轻易不打媳妇，这次也很是抽了媳妇几鞋底子。。。
皎月的屁股有些青紫了，肿的一块还有些疼，还不肯让他上药，而皎澈则面对这一碗苦药汁儿，死活不肯喝。
皎琮的心被两个小祖宗折腾一会儿化了，一会儿有气结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各种法子都试过之后，皎琮咬牙，想到了哀兵之策，有用没用试试再说吧。
他垂下头，扯起袖子抹眼睛。
皎澈敏感极了，不然也不会郁结于肝了，他见爹爹不出声音了，直抹眼睛，便歪着头，从下往上偷看。
呀，爹爹好像哭了呢这可是大事
皎澈连忙顾不上耍赖，跑过来保住爹爹的胳膊往下扯，嘴里还道：“爹爹哪儿疼贝贝给爹爹吹吹，爹爹不哭啊”这孩子真的很知道疼人的。
皎琮心里又酸楚又温暖，却扭着脸儿不给他看，嘴里道：“爹爹没哭。”
“爹爹就是哭了，贝贝都看到了。姐姐，谁欺负爹爹我们去给爹爹报仇去”说着，他看向趴在炕上的姐姐。
皎月早发现动静了，未及多想，赶紧问道：“爹爹不开心吗爹爹有什么烦心事”她想说爹爹是不是也想娘亲了，可她不敢，怕说了惹哭弟弟。
皎琮见两个孩子都过来了，才把袖子拿下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的，爹爹只是觉得没照顾好你们，心里惭愧”
“唉爹爹真没用”他长叹一声，“你们俩都在生病，这病不好，咱们就不能去山里啦，万一
在山里病情加重，可没县城里好找大夫，算了，咱们还是太太平平在家吧。爹这就去给你们大伯写信，叫他不要指派人来了。。。”
此杀手锏一出，姐弟两个都乖了，该上药的上药，该喝药的喝药，连个人还积极主动关注对方的情况，免得对方不肯配合治疗。
皎琮总算是轻松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一点，孩子们不表现出来，不等于心里没事。因此，在周家上门赔礼道歉、李把头夫妻也来赔罪后，皎琮专门找了个时间跟两个孩子谈谈心事。
自从妻子走了以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是第一次正式谈起这个事，虽然有两个还是小孩子，可如今的孩子聪慧，也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了。
“。。。你们娘，已经不在了。爹爹很伤心，爹爹知道，宝宝和贝贝也都很想念娘，也都很伤心，是不是”皎琮怀里抱着小儿子，一手揽着女儿，缓缓开了口。
两个孩子都垂着小脑袋，不吭声。
皎琮又道：“以前，家里的事，吃穿住行，年节换季等等，都有你们娘亲张罗着，如今爹爹是个新手，刚开始学着当娘，很多事都办得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皎澈从他爹怀里伸出小脑袋，看了看姐姐，对他爹问道：“爹爹，你会给我们找个后娘吗”
皎琮一愣，问道：“贝贝怎么问这个”
皎澈又垂下小脑袋，半晌才低声道：“小豆子说，后娘可坏了，不给饭吃，不给衣裳穿，要干许多活儿，还要天天挨打挨骂。我跟他去看过了，后街上的柱子哥就给后娘饿肚子，耳朵都出了好多血。。。”说着，他的小身子打了个寒颤，显然被吓坏了。
皎月顾不得屁股疼，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咧着嘴问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姐怎么不知道罗大叔呢他不管管吗”
好吧，这话题算是跑偏了。
不过也确有其事，街上早都传开了，皎琮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好去管。
那罗涛是衙门里的书吏，徐捕头私下跟他提过，要不要一起去找罗涛说一说这事，乡里乡亲的，真是见不得这些糟心事。只是他家近来事多，倒是没顾上。
“柱子哥说，后娘都是赶在罗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打他，专打看不到的地方，他告过几回状，可罗叔叔看他好好的，就说他使坏，后娘一哭，罗叔叔还打他一顿，然后更没饭吃了。”皎澈了解得还挺清楚，可见是上了心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去看过啦”皎月好奇地问道。
皎澈哼哧半天，才小声说，“我和小豆子给他送包子吃，小豆子说，不然他就饿死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满眼忧虑地看着他爹道：“爹爹，你要找后娘么他们的都说，好些人想做我后娘我也要像柱子哥那样了，姐姐还会给后娘卖掉。。。呜呜呜。。。爹爹，贝贝不要后娘。。。”
皎月也红了眼睛，伏到爹爹的胳膊上嘤嘤起来。。。
皎琮连声哄道：“不要后娘，宝宝贝贝不要后娘啊，别怕，有爹爹呢。”
皎月忽而抬起头来，说道：“有了后娘，爹就成了后爹”这话她好像是在她娘的丧礼上听人嘀咕过，此时想来可不就是么。连罗叔叔那么熟的人都成后爹了，保不准她们爹也会这样。
难怪弟弟心事重重，要是她亲眼看到柱子哥那样，估计也得心病了。
皎琮哭笑不得，抱着一双儿女，都不知道该恨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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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县是中等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县城的繁华所在也就那么两片儿地方，钱庄、金银楼、首饰、绸缎、笔墨纸砚、字画玉器等都在靠近衙门的正街面儿上，这些店铺主要面向那些手面儿阔绰一些的客人；
一般平民化的布铺、裁缝店、鞋帽店、小饭馆等都在正街靠城门方向，而米粮店、瓷器店、木器店、杂货店等都在后街上，也不算远。
乡下进城来走动的人，都喜欢挑实惠的东西，自然很少到正街里头的铺子去买，他们大多数都是从集市出来便奔这后街头上，添置些家里实用的物件。
皎月几个自然是在正街上买东西，虽然不是最好的铺面，也是大多数县里人家光顾的那种。办好了事，几个人便往回走，路过拐角的一个点心铺子，李婆婆听见对面有人打招呼，反正离家不算远了，便跟皎月说了一声，自己紧走过去，跟人说话。
而皎澈停在点心铺子跟前要买糖糕，皎月怕他吃坏了牙齿，便道：“吃甜的多了牙会掉光光，像姐姐这样，总是少两颗，多不好看啊”说着，还龇了自己的小豁口给弟弟看。
不过，皎澈也不好糊弄，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姐姐，道：“爹爹说，姐姐的牙不是吃糖掉的，是换牙齿。我以后也会换新的。”
皎月张了张嘴，没词儿她也才八岁，有些事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那就买吧”
姐弟俩称了两斤糖糕，转身出了铺子，见李婆婆还在街对面跟人聊天，皎月便一手牵了弟弟，一手提着点心往对面走去。
姐弟俩正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对面慌张张窜出一个人来，跟没看见似的直愣愣就朝姐弟俩身上撞了过来。
皎月牵着弟弟的手呢，躲闪不及，便一把抱住了弟弟，自己却被撞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新买的点心也被那人一脚给踩扁了去。
皎月顾不上屁股疼，紧紧抱着弟弟。虽然现在拍花子的少了，可也不是没有，尤其弟弟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唇红齿白，最受拐子欢迎了。
“李婆婆”皎月看那人打了个趔趄似乎要跑，便急得大叫。
李婆子回头一看，连声道：“哎哟作孽啊什么人没长眼啊”丢下说话的人便急忙赶过来。
这条街上都是相熟的人，很快就有人把那人给围堵了起来。
那人此时也回过神儿来，发觉自己撞了人，还是两个小孩子。他连忙放下东西，连连作揖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赶得急了，没注意看路。”
倒是有个人认得他，道：“是周家小子你这是闹哪样啊瞧瞧你把人家皎家姑娘和少爷给撞的。。。”
“实在对不住，家里长辈突然病倒，急等药。。。真对不住了，皎大姑娘。”他是男子，想扶又有些犹豫不定，伸着手很有些尴尬的样子。
而此时，他感觉脚下有些异常，挪了一下脚，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包点心，不过已经被自己踩成鞋垫儿了。。。
“这。。。”他开始掏袖子。
“算啦，周叔叔赶紧回家送药去吧。”皎月挥挥手，也不跟他计较，凡事还有爹爹呢。再说，经过她娘的事后，她很是知道去买药的人的急切心情，尤其是发作厉害的时候，真是一刻都不敢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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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小子是真的急了，他犹豫了下，又四下作了一圈揖，捡起药包急匆匆又走了。
而皎澈此时趴在姐姐的身子上，两滴眼泪要落不落地悬着。
他要哭了
他感到委屈极了自打娘没了，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如今连吃个点心都要被人踩扁。。。
两大颗泪珠终于掉落下来，皎澈紧紧抱住姐姐的脖子，仰起小脑袋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
啕：“姐姐要娘亲，澈澈要娘亲呜呜呜。。。”
小孩子想娘就是这么没道理的，谁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因为什么事就发作，总之，积压在他小小心里的各种情绪全都倾泻而出，都化作了眼泪和哭声，直接泼洒了半条街。。。
皎月哄弟弟：“澈澈不哭啊，姐姐在给你买糖糕，买多多的糖糕。。。”哄着哄着她也委屈起来，屁股还有些疼，于是她也哭了起来。
李婆婆见小的还没哄好，大的也哭了，这可如何是好哦，她后悔死了，真不该聊那么几句，倒让姑娘少爷受了委屈。
她赶紧托了人去寻皎琮，还得孩子爹来处置。。。
皎琮被人急急地喊了来，老远就听见儿子和女儿的哭声，心里直揪得慌。虽然来人也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可见当他到女儿和儿子的狼狈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妻子不在了，他这个大男人，既当爹又当娘的，到底没照顾好姐弟俩个，让孩子们受委屈了。。。
“宝宝贝贝乖，跟爹爹家去啊,有什么委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们作主宝宝乖乖，贝贝也乖啊，不哭了啊咱们家去”
皎琮一着急，把两个孩子的乳名都唤了出来。自打她们娘去了，这乳名他和孩子们都少叫了，免得想起妻子和娘，大家都不好受。
皎月到底大一些，见爹爹来了便朝爹爹伸出手，她自己起不来，李婆婆也不敢拉她，怕摔坏了哪里反倒不好。
皎琮给两个孩子简单看了下，骨头都没事，便让李婆婆抱着儿子，自己抱着女儿去了后面医馆。
结果大夫看下来，皎月只是皮肉有些擦伤，擦点药酒就没事了，倒是皎澈心火大，肝有郁气。。。让人大跌眼珠子
老大夫连连摇头，对皎琮道：“这孩子虽小，却是个细腻的人儿，以后啊，可得让他多敞开心，这么小就满腹心事可不成，亏得这次看的早，不然可是容易生大病的。
这样，小孩子不好多吃药，我只开一幅给他吃，往后孩子还是少些心事才好。。。”老大夫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皎琮不由一闭眼，他都不知道，儿子才五岁，竟然有如此重的心事这是他这做爹的不够关心孩子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妻子去了，他也是突然如孤雁一般，没着没落的，什么事都有些没头绪，都得摸索着来，以为吃饱穿暖孩子们不生病就是好的了，哪成想过小孩子的心事问题啊。
。。。
两个大人抱着两个孩子回了家，看得李把头直发愣，等从媳妇那知道了情况，关起门来很是把她骂了一顿：“东家让你跟去，就是让你照看姑娘和少爷的，结果你去扯闲篇这次是姑娘和少爷被人撞了，下次是不是要被人拐了去你个没心没肺的”
李把头跟着书香门第的东家，学得轻易不打媳妇，这次也很是抽了媳妇几鞋底子。。。
皎月的屁股有些青紫了，肿的一块还有些疼，还不肯让他上药，而皎澈则面对这一碗苦药汁儿，死活不肯喝。
皎琮的心被两个小祖宗折腾一会儿化了，一会儿有气结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各种法子都试过之后，皎琮咬牙，想到了哀兵之策，有用没用试试再说吧。
他垂下头，扯起袖子抹眼睛。
皎澈敏感极了，不然也不会郁结于肝了，他见爹爹不出声音了，直抹眼睛，便歪着头，从下往上偷看。
呀，爹爹好像哭了呢这可是大事
皎澈连忙顾不上耍赖，跑过来保住爹爹的胳膊往下扯，嘴里还道：“爹爹哪儿疼贝贝给爹爹吹吹，爹爹不哭啊”这孩子真的很知道疼人的。
皎琮心里又酸楚又温暖，却扭着脸儿不给他看，嘴里道：“爹爹没哭。”
“爹爹就是哭了，贝贝都看到了。姐姐，谁欺负爹爹我们去给爹爹报仇去”说着，他看向趴在炕上的姐姐。
皎月早发现动静了，未及多想，赶紧问道：“爹爹不开心吗爹爹有什么烦心事”她想说爹爹是不是也想娘亲了，可她不敢，怕说了惹哭弟弟。
皎琮见两个孩子都过来了，才把袖子拿下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的，爹爹只是觉得没照顾好你们，心里惭愧”
“唉爹爹真没用”他长叹一声，“你们俩都在生病，这病不好，咱们就不能去山里啦，万一
在山里病情加重，可没县城里好找大夫，算了，咱们还是太太平平在家吧。爹这就去给你们大伯写信，叫他不要指派人来了。。。”
此杀手锏一出，姐弟两个都乖了，该上药的上药，该喝药的喝药，连个人还积极主动关注对方的情况，免得对方不肯配合治疗。
皎琮总算是轻松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一点，孩子们不表现出来，不等于心里没事。因此，在周家上门赔礼道歉、李把头夫妻也来赔罪后，皎琮专门找了个时间跟两个孩子谈谈心事。
自从妻子走了以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是第一次正式谈起这个事，虽然有两个还是小孩子，可如今的孩子聪慧，也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了。
“。。。你们娘，已经不在了。爹爹很伤心，爹爹知道，宝宝和贝贝也都很想念娘，也都很伤心，是不是”皎琮怀里抱着小儿子，一手揽着女儿，缓缓开了口。
两个孩子都垂着小脑袋，不吭声。
皎琮又道：“以前，家里的事，吃穿住行，年节换季等等，都有你们娘亲张罗着，如今爹爹是个新手，刚开始学着当娘，很多事都办得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皎澈从他爹怀里伸出小脑袋，看了看姐姐，对他爹问道：“爹爹，你会给我们找个后娘吗”
皎琮一愣，问道：“贝贝怎么问这个”
皎澈又垂下小脑袋，半晌才低声道：“小豆子说，后娘可坏了，不给饭吃，不给衣裳穿，要干许多活儿，还要天天挨打挨骂。我跟他去看过了，后街上的柱子哥就给后娘饿肚子，耳朵都出了好多血。。。”说着，他的小身子打了个寒颤，显然被吓坏了。
皎月顾不得屁股疼，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咧着嘴问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姐怎么不知道罗大叔呢他不管管吗”
好吧，这话题算是跑偏了。
不过也确有其事，街上早都传开了，皎琮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好去管。
那罗涛是衙门里的书吏，徐捕头私下跟他提过，要不要一起去找罗涛说一说这事，乡里乡亲的，真是见不得这些糟心事。只是他家近来事多，倒是没顾上。
“柱子哥说，后娘都是赶在罗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打他，专打看不到的地方，他告过几回状，可罗叔叔看他好好的，就说他使坏，后娘一哭，罗叔叔还打他一顿，然后更没饭吃了。”皎澈了解得还挺清楚，可见是上了心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去看过啦”皎月好奇地问道。
皎澈哼哧半天，才小声说，“我和小豆子给他送包子吃，小豆子说，不然他就饿死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满眼忧虑地看着他爹道：“爹爹，你要找后娘么他们的都说，好些人想做我后娘我也要像柱子哥那样了，姐姐还会给后娘卖掉。。。呜呜呜。。。爹爹，贝贝不要后娘。。。”
皎月也红了眼睛，伏到爹爹的胳膊上嘤嘤起来。。。
皎琮连声哄道：“不要后娘，宝宝贝贝不要后娘啊，别怕，有爹爹呢。”
皎月忽而抬起头来，说道：“有了后娘，爹就成了后爹”这话她好像是在她娘的丧礼上听人嘀咕过，此时想来可不就是么。连罗叔叔那么熟的人都成后爹了，保不准她们爹也会这样。
难怪弟弟心事重重，要是她亲眼看到柱子哥那样，估计也得心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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