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久酿相思意(2)_此间景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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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久酿相思意(2)

  她转过身时,他愣了一愣。

  可能也是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连声音也哽住了。

  顾景予旋即笑了:“没有花,没有戒指。只有几把绿色的菜。太简陋了。怎么求?”

  他走过去,擦去她眼角、脸颊的泪,软软地说:“你心容易软,不然也不会在当年,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的时候,哭成那样。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

  那一幕,历历在目。

  她本意分手,只分一段时间。她压根不想,因为高考,而失去彻底顾景予。

  谈恋爱不是儿戏。她知道。但高考的压力,太大了。

  数不尽的测验,来自老师的鞭策激励,墙壁上挂着的电子倒计时,贴着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每个字,都像带着针的谶语,无时不刻不在扎她们这种,埋头苦学的学子。

  顾景予经历过,一定理解她。

  分开,是为了,留给她,留给自己,成长的空间。

  可是他说他错了。

  外面天暗,厨房的灯白晃晃的,像一团炙热的火,刺眼,炙烤着灯下的人。

  安柔始终微垂着头。

  他穿着她父亲的拖鞋。白色袜子,深蓝色的鞋。父亲穿过很久了,橡胶质地的,和他的脚不太贴合。

  脚边,是一片阴影。还有一小滩水。是她刚刚不小心泼出来的。

  感觉到头顶一片暖意。

  顾景予手覆在她发旋上。没怎么用力地,揉了揉。

  好比南方人爱吃米饭,到底改不了这习惯。

  她抓着他的衣角,抓出了褶皱。

  眼眶红红地,抬头看他:“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给你洗黄瓜吃。”

  顾景予登时啼笑皆非,她转移话题转得,也太僵硬了。

  安柔拿了根黄瓜出来,削掉皮,在龙头下冲了冲,切成两半,另半根给他。

  嫩绿色的黄瓜被她咬在嘴里,脆响。浅色甘甜的汁液自嘴角流下,她下意识地吸了吸。

  她没别的暗示意味。但顾景予作为一个男人,不由自主地想偏了。

  他匆匆转身,走出那个空气颇为燥热的厨房:“你煮饭吧,新闻联播都快放了。”

  安柔这才想起,她忘了淘米蒸饭。

  安柔将菜端上桌,问他:“喝酒吗?”

  “看你吧。”

  他刚刚索然无事时,闻着袅袅的饭香,有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

  这几个月,偶尔回到家,看见父亲与老友闲来下棋品茗,他与父亲做菜洗碗分工明确,聊聊天,两个大老爷们,除了工作以及七零八落的琐事,能有何可聊。通常半小时结束,便洗洗睡了。家里头没个女人,真是不像家啊。

  顾景予站在电视机旁的书架前,视线聚焦在某本书上。

  他记得,英语考级前,安柔托徐鸿买了本资料给他,现在,换了个时空,换了个地点,又出现在眼前。

  他压着书脊抽出来,从头翻到尾,笔记杂多,字迹也各有千秋。有的工整,有的潦草。

  安柔做笔记一直有这毛病,刚买书回来,认真以对,慢慢的,也许是图快图简单,字迹越来越潦草。

  最后一页,安柔用蓝色中性笔,画了个线条简单的鲸鱼。上面一簇喷涌而出的水花。

  与当年送与他的鲸鱼摆件,除开细节微末有些许不同,大体别无二致。

  旁边用铅笔添了行字,也许是本是想擦掉,又因忘了,或是不舍,而不了了之。

  碳,在常温下,化学性质不活泼。就这么一直存于今日,得以让他窥见她那抹相思意。

  深海有鲸,居于心上。

  顾景予回头一看,她拎了一瓶红酒上桌,显然是压箱底的,积了点尘。眉眼温和,头发被餐厅的灯打成白亮色。

  他接过酒和开瓶器。

  安柔说:“这瓶酒我爸同事送他的,他不爱喝酒,一直没开。你喝红酒的吗?”

  顾景予使劲地旋着开瓶器,终于“啵”地拔出了塞子。

  安柔家没有高脚杯,顾景予往一个玻璃杯里倒了三分之一,另一个过半。

  “无所谓。有雪碧吗?可以兑着喝。”

  安柔想了想,打开冰箱看:“还真有。”

  顾景予先和她碰杯,才夹菜吃。

  安柔看他的手臂:“刚见你就想说,你最近学车黑了好多。”

  顾景予耸了耸肩:“学车嘛,总得黑成碳,才学得会。”

  “你怎么前两年没学?”

  顾景予说:“天天东跑西跑,为了赚钱,为了跑单,实在没空。再说交通也方便。”

  连徐鸿的驾照,也是在顾景予和安柔谈恋爱那会儿考的。吊儿郎当跑去学,科目三考了三四回,脸黑得他都快认不出,好歹拿下本本。车么,至今挂着广东的牌子。

  顾景予看着桌上的花瓶,没有水,没有花,光秃秃的。

  “情人节那天,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安柔咬着筷子尖,抬眼看他。

  顾景予放下了筷子,那杯红酒吊在空中。手肘抵着桌沿,半悬的手臂下一道阴影,似乎蔓延着,即将与她的手交握。

  她觉得好笑,半晌,又莫名心酸。执着这个问题,到底是怕她不喜欢花,还是不喜欢他?

  击溃海岸堤坝的,是波涛汹涌的海啸,还是绵绵不断的细雨?

  她柔声说:“没说是谁送的,但偏偏,我就是能猜到是你。如果可以,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会抛开羞怯、胆小,跟你说,我很喜欢。”

  “不是说很喜欢花,是喜欢,它的花语。”

  我爱你。

  这也是从很久以前,她就想对他说的。

  但她是一个感情含蓄内敛的人。

  话不说出口,却藏于心间。

  顾景予笑了:“怎么办。你这么懂我,那你猜得到,我现在想做什么吗?”似担心她猜不中,又补了句,“这个冲动,已经盘桓很久了。”所以,他非常想,将这个冲动,变成现实。

  他目光灼灼,像一片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晚。

  刚认识顾景予那时,他看她的眼光总像飘着的,漫不经意,从未落于实处。

  说难听的就是,他没把她放眼里。

  后来,他用那种,深邃,仿佛黑洞能卷入一切物质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注意到,或者说,喜欢上她了。

  此时,他眼中情感炙热,毫不加以掩饰。安柔又变得躲闪。

  “我,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顾及予驳回她的话。

  隔着半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他的一言一句太明了,也太有杀伤力了。

  “我想吻你。”

  ……

  才八点多,隔壁家的小孩开始每周一例的哭闹。

  这小孩,年纪不大,闹腾得却很得法。不知是没得奶喝,还是尿了,又或者单纯想闹。声尖音厉,大人也拿他无法子,哄了又哄,乒乒乓乓地,吵得人不得安生。这是俗世间惯有的嘈杂。

  楼上有家实在被吵得心烦,打开窗户,对着他们家大声说:“兄弟,能哄好孩子吗?”

  “对不起对不起。”

  又哭半天,才息了声。

  顾景予看她收拾剩菜,将脏碗碟、筷子放入水槽,咕哝了句:“真是毁气氛。”

  厨房里的安柔差点手中一软,摔了碗碗碟碟。

  顾景予笑。过去接了她的活:“你做饭,我洗碗。放下吧。”

  他挤了几下洗洁精,和了和水,泡沫溢满了整个水槽。

  冰箱在厨房角落,安柔退了几步,靠着冰箱门。里面的冷气仿佛逸出来,背心一片冰凉。不,应该是她觉得太热。

  明明气温不高啊。

  顾景予生活随意,洗碗做饭常自己一手包干,操作起来动作快。碗沥干水,一个个码进橱柜里,叮叮当当响得很有节奏韵律感。

  “你今天炒的番茄炒蛋,番茄很酸。”

  安柔当即就回:“你又没尝。”意识到他话中隐喻意,又咬了咬下唇。

  他是不是惯下圈套,她不知道,反正她总会乖乖地被他圈住。

  刚刚在餐桌边,还吃着饭,他一句简单的话就引了她去,慢条斯理地,也不见欲望上头了显得急躁。

  他说:“两人坐近些吧。隔老远,怪不踏实的。”

  她也是被男色迷昏了头,没因他上一句话而警惕,还真就移了碗筷,挪了位置。

  厨房到底逼仄,顾景予码完碗,一个转身,手臂就将她捞走。

  甫出厨房门,他接到工作的电话,安柔趁机溜出他的“桎梏”。

  顾景予简洁应了两句,对方仍在絮絮地讲,多少无用之词……他怎会叫她如意,空出的手扣住她的肩膀,胳膊箍住她,眯起眼,就那么俯下来,咬住她的唇。

  安柔瞪大眼睛,怕挣扎出声,譬如呜呜呜的,令电话另头的误解——他们老板正值春宵一刻。

  不。说不得误解,事实如此。

  她就知道,这人爱得寸进尺,大手大脚。永远拿他没辙。

  对方兴许神经大条,竟没发觉有任何异常,叨叨地说什么“单子签下来了,明天就可以开机子印刷了”“这么大一笔的单子,老板要不要请客”云云。

  安柔听着,发现,顾景予对他手底下的人很好,没架子,所以也能让他们作威作福,胆敢公开让老板请客……

  直到察觉顾景予半天没应话,才有些迟疑地问:“老板?在听吗?”

  顾景予与她唇稍稍分开,看她睁开眼,小小地喘息着,双眸如泛了水光,直勾勾地瞧着他,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催促。

  他敷衍地答:“嗯。知道了。”没让对方回答,径直挂了电话。然后又去亲怀中的姑娘。

  顾景予带她移了几步,恰好脚上一绊,跌坐在沙发扶手上。

  安柔双臂环着他脖子,腾不出手,全赖顾景予支着一只手,维持了平衡,不至于倒下去。

  电视没开,只有墙面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针。

  若无声响,倒真有种,几乎忘乎所以的感觉。

  安柔有点换不上气,想结束。顾景予知她意图,扶着沙发的手一松,失去平衡,两人顺势下倒。他压在了她身上。他手垫着她头,沙发又软,只是这姿势……

  她已经感觉到,有样物什抵着她腰下。

  顾景予的唇移至她耳畔,呼吸愈发灼烫,像是能点燃了一片平原。

  他喑喑哑哑地说:“可以吗?之前我说的,不仅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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