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_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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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们不防也这么对付那肖准。首先罗大伯不要单独离开塔城,等德老前辈他们动身回迪化时,和他们一道动身;再说,罗大伯也不取道向北,偏取道向东,走到半路,再转身往北,这样就可平安同到乌伦古湖了。”

  罗小虎十分欣慰地:“没想到你还自有这般心计’。不过,那肖准也是十分狡诈的,对他还得要多存个心眼。”他想了想,又说道,“当然,目前我也只能照你说的行事了。你可寻个机会到‘居安’客店去找找郑大伯,要他告诉乌都奈,叫乌都奈约集二十来位弟兄,骑上我的大红马,等候在克拉玛依以东的玛纳斯河畔,我准备在那里和他们汇合。”

  春雪瓶点点头,又给他补充了句:“还请郑大伯告诉乌都奈叔叔,要他把他骑的那匹马牵到客店里来留给你。”

  罗小虎:“这,就是不说你乌都奈叔叔也会知道的。”他话虽如此说了,但他对春雪瓶那想事周到,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用心,除深感欣慰外,还不由蓦然升起一种眷眷之情,使他神怡心暖,眉笑目慈,顾盼久久,有如舐犊,倍感情深。

  春雪瓶也在他那慈目柔情的抚爱下,有如朝晖照体,有似清风入怀,感至无比的恬静和舒适。她默默地承受着。过了许久,她忽又抬起头来对罗小虎说道:“这事罗大伯就不用告诉罗燕姑姑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今天她躲在厅侧,知道肖准是为你而来了,急得脸发白,看了真叫人揪心!”

  罗小虎不禁发出一声悲叹:“我可怜的妹妹!”他的精神也因伤感而变得黯然起来。

  恰在这时,罗燕进房来了。她手里捧着一盒点心,走到罗小虎面前,说道:“哥哥,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洒淇玛,我在东城一家满人开的果点铺里见有卖,便给你买来了。”

  罗小虎接过盒子,低下头默默出了会神,才又抬起头来,把手伸到罗燕额前,轻轻拂开她鬓角的头发,抚着她遮掩在鬓发里的一块指大的伤疤。抚着,抚着,他眼里竟不觉噙满了泪水。罗燕也只默默地站着任他抚去,情态显得十分柔顺。罗小虎抚了一会,才轻声问:“还痛吗,妹妹?”

  罗燕摆摆头,只低声叫了声:“哥哥!”她好像突然变小了许多。

  罗小虎沙哑地:“哥真不该,真不该啊!至今每想到这事,心里就像被揪住似的!”他那包满两眼的泪水,不禁连连滚落下来。、

  罗燕也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她哽咽地说道:“不用再说了,哥哥!我已经早已忘记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春雪瓶不知他兄妹二人说些什么,只站在一旁惊奇地呆望着。她心里也充满了悲凄,

  过了一会,罗小虎才抹去眼泪,从胸前扶起罗燕的头来,望着她漫然一笑,说道:“你看,哥哥又把你惹哭了,哭得竟这么伤心!”他又充满怜爱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罗燕定了定神,回头望着春雪瓶腼腆地一笑,说道:“让姑娘见笑了!我们也真是!”

  罗小虎上前一步,却一本正经地对春雪瓶说道:“这没什么可笑的!雪瓶,你记住:千万不要作任何对不起自己亲人的事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他用手指罗燕额上那块指大的伤疤,又说道:“你看,你姑姑额上的这块伤疤,就是我给她留下的……”

  罗燕忙截住他的话,说:“还说它干什么,已经过去多年的事了!”

  罗小虎:“要说。说给雪瓶听一听,对她也有好处。”他又望着春雪瓶,“都已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才八岁,你姑姑只有五岁,我兄妹就为争一块这样的洒淇玛,争吵起来。我逞强霸占定要多吃,你姑姑不依。突然从我手里把我多占的夺了回去。我怒恼起来,便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她额上猛击一一下,从此便在她额上留下那块永不褪色的伤疤!也在我心上留下一块永不消失的阴影,留下一片无法弥补的悔恨!”他说到最后,那沙哑而哽咽的声音竟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春雪瓶的心被震撼了!她也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件在平时看去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今夜从罗小虎口里听来却是那样的被震动!她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这位凛凛堂堂的罗大伯,这位不知杀过多少人、见过多少血、在万马刀丛中都毫无惧色的半天云,竟会在指大的伤疤面前显得那样伤心、悔恨和颤抖!她猛然想起母亲曾教过她《四书》上那句“仁者必有勇”的话来,罗大伯在罗燕姑姑那块伤疤面前所显露出来的情景,兴许就是书上所说的“仁”,罗大伯也因为有了这样的“仁”,才会使他有面对万马刀丛都毫无惧色的那种“勇”!春雪瓶陷入沉思。

  罗小虎已察出春雪瓶神情有异,忙又安慰她说:“你当然是不会做出我这样的蠢事来的!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啊!”

  罗小虎这几句话,不但没有使春雪瓶感到丝毫安慰,反而突然使她感到伤心起来。她带着一缕淡淡的悲伤,怅然回到西厢房里,和衣上床,一种莫名的孤独之感,不禁阵阵袭上心头;罗大伯在八岁时和她妹妹争吃糕,我八岁时却只能一人呆在天山深处的那片树林里独个儿游玩,眼里成天能见到的除了山峰、树林和白雪,便

  是天上的飞鸟和林里的野鹿。要是那时自己也有一个哥哥来和自己争吃糕点,哪怕也在自己额上留下一块伤疤,那也比孤独无伴幸福得多了!她耳边突又想起罗小虎适才的话语:“……千万不要作出任何对不起自己亲人的事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正在这时,不知为什么她竞猛又想起在塔城的路上她曾捉弄过的那个少年来了:她一扬鞭,惊马便将那少年掀翻地上,……他瞪着一双愣愣的大眼,满身沙,满身泥,头发披散两肩,既不敢骂,也不和她斗,只带怒忍羞而去……那少年虽不是她什么亲人,但不知为什么,想到他当时他副狼狈情景,便突然感到难过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了,虽没在他额上留下伤疤,兴许也给他心上留下了羞辱!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后悔一辈子呢?春雪瓶想着想着,不觉朦朦睡去,她似觉自己又奔驰在一条漫漫的大道上,前面又出现了那少年的身影,他正在催马飞奔,好像拼命要躲开她似的。春雪瓶一心想赶上他道个不是,也放马尽力赶去…她终于赶上了他,又超到他的前面去了……她猛然勒转马头,那少年措手不及,他的坐马受惊跃起,又把他掀到地上去了…她正万分悔愧间,那少年仰起头来愣着她说:“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他说了这句话,也不等她开口,又翻身上马逃走了。春雪瓶心里真难过,不禁在马上轻轻啜泣起来……她正哭得伤心,耳边忽又响起罗燕的呼声:“姑娘,你怎么啦?”春雪瓶猛然睁开眼睛,罗燕睡在她身旁,正用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她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原来是在梦里。

  罗燕见她醒来,又满含怜爱地问道:“姑娘,你梦见什么啦?”

  春雪瓶嗫嚅地:“我梦见……,不,我思念我母亲了。”

  罗燕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已出来多天了,你母亲也定在思念你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了。一会儿便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饭毕,罗燕和春雪瓶回到房里不一会儿,德幼铭也进房来了。他对她二人说道:“塔城一年一度十五天的大赶集,这已经是最后几天了。听说今天集上要举行摔跤较量,界那边也涌来许多人,较量场也是他们设置的,我们何不出城去看看。”

  罗燕欣然地:“好,我们看看去。春姑娘在馆里也闷得慌,昨夜都想家了,趁此一道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春雪瓶听说集上要举行摔跤较量,更是觉得新奇,也不等罗燕问她,便连连拍手附和,满怀高兴地同意了。

  三人收拾停当,一同走出驿馆,穿过西城,向西关城外走去。集市就设在离西关约二里远的一片草地上。草地两旁是一丘斜斜的林坡,草地沿着坡脚向西伸延,形成一个狭长的地带。三人来到集市,只见市上到处都张盖起一幅幅五颜六色的布幔,布幔下摆着贩卖各种货物的货摊。布幔排列整齐,纵横交错,整齐成行,形成一条条彩色的街巷,显得别有一番豪华,别有一般风味。摊上贩卖的货物,从布匹百货、皮毛首饰直至烟酒糖茶、药材珠宝,真是应有尽有,样样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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